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寧灼心裡一緊,努力攥緊手掌,像是要留住最後一塊遮羞布。
可是肩膀肌肉被刺穿,讓他無法順暢地動作。
他的手套被一寸寸扯了下去。
在他意識的最後,他聽到了單飛白髮出了一聲輕輕的嘆息:「寧哥……」
……
三天後,寧灼將一輛沒有具體牌照的皮卡緩緩停在了一家咖啡廳門口。
他肩上還包著厚厚的雪白繃帶,稍一動彈,還是疼痛難禁。
寧灼沒有讓閔旻醫治他的傷。
他要疼著,才能清醒地去想一些、做一些事。
他身邊坐著金雪深。
金雪深是「海娜」的情報分析師,是傅老大撿回來的,對傅老大是絕對的言聽計從。
可偏偏傅老大是個沒什麼言和計的人,樂呵呵地過他的日子,只吩咐他聽寧灼的。
所以他對寧灼並不算完全的服從,帶著股莫名其妙的拗勁和韌勁,說起話來冷冰冰的,有點傲氣。
他硬邦邦地和寧灼講理。
「你燒了日向健的『酒神世界』,日向健下單買你的命。這件事看上去很簡單。可是最大的問題是,沒有人敢接日向健的單。」
「其他幾家大公司我還沒調查出來,但interest公司的情報部副部長和瑞騰公司下屬的一支僱傭軍『盧梭』,他們的郵箱和通訊記錄里都有過關注『海娜』的痕跡——只有代稱,但我破譯出來了。」
「如果沒有人接殺你的單,就說明你在銀槌市的地下世界裡的地位到了不可撼動的地步。……可那些大公司和你根本不熟,你也沒有向他們示過好。」
「沒人殺你,那就總會有人殺你。你懂我的意思嗎?」
寧灼眼裡沒他。
他只望著遠處咖啡廳里的單飛白。
咖啡廳本就是單家的產業,現在又被單飛白和他的新組織——聽說叫「磐橋」——包場了。
他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視線,正歪著頭和身邊的人說笑。
幾秒鐘後,單飛白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,大笑起來。
陽光落在他的眉眼上,有種透明的幹勁和活力,一點都沒有隱藏鋒芒、保持中庸的意思。
寧灼:「你是說,他救了我的命?我還得謝謝他?」
金雪深捏了捏眉心:「你不用這樣曲解我的意思。他絕對有自己的私心。」
他深吸一口氣:「『磐橋』敢接單殺你。這支新僱傭兵的名聲只靠這一件事就可以打出去了。但你要注意一點:他沒真的殺你。」
寧灼反問:「當初我救了他,前天他沒殺我。這個算式公平嗎?」
金雪深推了推眼鏡,耐下心和他講道理:「是個人都知道日向健那個命令是什麼意思。『在你身上打個洞』,這個洞該開在你腦袋上,開在你左胸上,你死了才是一了百了永絕後患,可單飛白只捅了你的肩膀——」
寧灼和他針鋒相對:「意思是還便宜我了?」
金雪深被他氣得一個倒仰:「你簡直不可理喻!」
「不可理喻……」寧灼重複道,「不可理喻?」
他再一次遙遙看向了那個神采飛揚的青年。
這是他多年後第一次看到單飛白。
他知道金雪深在說什麼。
什麼道理寧灼都明白。
他圍而不殺的時候、語焉不詳地稱呼僱傭者為「甲方」時候、只捅了自己肩膀的時候,寧灼就猜到了究竟是誰派他來的。
這樣想著,寧灼反手摸向了自己的後腰。
那帶著蘇麻感的灼熱還停留在那裡,仿佛是在他身上打下了一個萬分恥辱的隱形標記。
寧灼輕聲開口:「真長高了。」
下一秒,他將油門直踩到了底。
輪胎和地面的高速摩擦而產生的尖銳嘶鳴讓金雪深頭皮都炸了:「你——」
寧灼將方向盤上的皮革抓得深深陷了下去:「坐穩。抓好扶手。」
他瞄準了單飛白,直直撞了過去。
他的卡車在光學迷彩的掩映下,和行道樹與建築物混為一體,全為了這一刻。
此刻,引擎聲動若雷霆。
巨大的轟鳴終於吸引了單飛白的注意。
他回過頭來的時候,咖啡廳的玻璃已然炸裂,如雨一樣四下飛濺,在他臉上擦下了深深的血痕。
單飛白反應奇快,踏上咖啡桌,要逃離這傾力的一撞。
正常的人眼看自己要撞到牆上,必然會依照本能降速。
可寧灼毫不減速,目不斜視,將油門死死踩牢。
在單飛白即將跳離時,他腳下的咖啡桌在車頭的撞擊下徹底解體。
借力點驟然消失,單飛白身子一斜,直落到了前擋風玻璃上,又在前沖的力道作用下,被甩到了牆上。
他的一條小腿撞在了牆上的鹿角裝飾,發出了一聲清脆的折斷聲。
寧灼只是衝著單飛白來的。
他那些小弟躲過了第一波衝擊,回過神來,看到老大身受重傷,就都紅了眼,叫囂著合圍了上來。
寧灼一腳踢開報廢了的車門,面無表情地從手臂里甩出兩把用來近身格鬥的蘭博刀。
金雪深驚魂未定地跳出副駕駛,一按腰間按鈕,一把一米多長的金紅色微電漿弓箭凌空彈出。
他抄起弓箭,熟練地用弓弦反身絞暈了一個人。
眼看著七八個彪形大漢向他撲來,他對著寧灼破口大罵:「姓寧的!你他媽要害死我了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