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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點錢,不過是他過去吃一頓下午茶點心的花費。
如今,查理曼卻要腆著臉,向昔日的下屬露出了討好的笑容:「你看,能不能放過我這次……」
「雲夢區違規擺攤,一直是這個罰金標準。」隊長態度平靜,「是當年您定的。」
查理曼:「……」
聽他這樣說,查理曼就知道這事是沒得商量了。
破財的肉痛感,讓他怒火萬丈起來。
他皮笑肉不笑地譏刺:「你知道你為什麼一直升不上去、離不開雲夢區嗎?就是因為軸。」
聞言,隊長有點訝異地抬頭,看向查理曼:「我升不上去,是因為雲夢區是我的家。我在這裡長大,我想讓它變得更好。」
查理曼冷笑一聲,不置可否,覺得這是無能的人在給自己找藉口。
他反唇相譏:「那它有變得更好嗎?」
隊長說:「你老老實實把錢交了,就能變得更好一點。」
查理曼:「……」
他被這個木頭腦袋氣了個半死。
等他一走,查理曼就一口口水啐到了地上。
剛才「白盾」來時,一群小商販做鳥獸狀散,如今這裡撤成了一塊白地,四下已經沒有人了。
查理曼對雲夢區的道路並不熟悉——儘管這裡的街道格局幾十年如一日,從沒變過,但他從來沒有在自己的轄區里認真走過看過。
因為他當年清楚,他不會在這個泥潭裡掙扎很久。
他推著自己的小車,埋著頭,艱難地往前走去。
忽然,一隻腳踏上了他的空車前端,阻住了他前行的道路。
查理曼當過「白盾」,如今也不是如本部亮一樣的老頭子,骨子裡還是有幾分悍勇的。
他抬起頭來,怒道:「你——」
後面的話,統統哽在了他的喉嚨里。
寧灼靜立在他身前。
他的傷好了個七七八八,可仍然是蒼白,不知道是格外受上天厚待,還是生來就虧欠了上天什麼,他天然長了副薄命紅顏相。
但就是這樣一個看上去一觸即碎的人面前,查理曼兩股戰戰,肌肉僵硬,連逃跑的念頭都不敢生出。
他腿一軟,跌倒在地,汗水斷了線的珠子一般,順著他的面頰滾滾下淌:「你……」
查理曼心中蕭索一片,知道自己這時候被攔住,怕是凶多吉少。
既然如此,他索性放開了膽量,問出了心裡話:「……寧灼,能給我個明白嗎?我想知道,我到底得罪誰了?你背後的人,到底是誰?」
寧灼靜望著他,重複道:「『我背後的人』?」
「是,你背後的人。」查理曼仰頭回望他,「是interest里凱南的對頭?還是……『白盾』里的什麼人?」
寧灼明白了他的意思。
因為明白,反倒更加覺得可笑。
他答道:「沒有別人,只是我。」
查理曼疑惑地糾起了眉頭。
他不能理解。
在他和「海娜」合作之前,他明明和他們沒有任何交集。
他試探著詢問:「我和你……?」
寧灼用異常平靜的語調說:「海承安向你問好。」
一個霹靂凌空降下,把查理曼劈得啞口無言。
他想起來自己第一次見到寧灼時,體會到的那白日見鬼一樣的感覺了。
……姓「海」的人,他隱約記得,是有那麼一個。
他是踩著他全家的屍骨,攀上了和interest公司的關係,印象總歸要深一點,但也深得有限。
海家唯一的孩子,不是早就死在火里了嗎?
……火。
他呆滯地昂著頭,不敢置信地確定:「……『寧灼』?」
——寧灼,寧願燒灼自己,來焚盡一切惡業。
寧灼:「想起來了?」
「我叫海寧。萬國安,四海寧。」
查理曼陡然激動起來:「不可能!你背後一定有什麼人……你騙我!你怎麼可能只是那個海承安的兒子!海承安——」
在他的記憶里,那個警察怯懦膽小、能力平庸,還常常好心辦壞事,業績排名中下游,唯一可稱道的就是他的好脾氣。
那個面瓜一樣毫無存在感、死了都不會有人在意的窩囊廢,怎麼會生出這樣的兒子?
寧灼理解他為何抓狂。
他以前所未有的平靜,徐徐道來:「我不是大公司的探子,不是他們花高價培養的殺手,不是有錢人養的狗。」
「我什麼都不是。我就是雲夢區一個小警察的兒子。」
「小警察的兒子,送走了你的兒子,送走了你的夫人,現在要送你走了。」
查理曼終於如夢方醒。
腦海里轟轟然滾過了一陣驚雷。
他終於想明白了這一切。
他來不及再細想,慄慄顫抖著,把一顆頭結結實實地磕在地上,驚懼得渾身發抖,哀哀求道:「我知道,我知道我是犯了大錯了,可我的兒子,我的妻子,都已經沒有了,我已經變成這個樣子了,我活著也就是活著而已——」
查理曼的眼淚汩汩而下:「求你了,讓我活著贖罪吧,我以後活著的每一天,我都會悔過的,我給你的父母、給你的妹妹燒香祈福,我真的知錯了,求你,求你……」
寧灼望著他的涕淚交加,不為所動。
他殺了自己的弟弟,卻連他的性別都不知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