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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尾處的鮮紅擦傷,是剛剛汽車爆炸時、被飛濺的玻璃片劃破的。
看著他的滿身創傷,匡鶴軒眼眶一熱,用力抹了抹眼角,愈發抬不起頭來:「……寧哥,本來想接你走……我又犯蠢了。」
寧灼把空蕩蕩的止血噴霧往角落一丟,輕描淡寫道:「是這裡人多。」
這聲安慰,讓匡鶴軒愈發把持不住,嗚咽一聲,幾乎要哭出聲來。
寧灼抓住他,邊藏邊問:「我教你的東西,夠不夠你把命保住?」
匡鶴軒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後,答非所問:「我會用命保護寧哥的。」
寧灼:「為什麼?」
匡鶴軒喘了一口氣,也說不大清,自己什麼時候是這樣對寧灼死心塌地了。
也許是在聽寧灼宣布,他們要造船離開的時候。
別人的心情如何,匡鶴軒不知曉。
他只知道自己激動得渾身發顫。
匡鶴軒從前不知道該怎麼活,只是野一天、瘋一天地在地下拳場裡過日子,直到單飛白找到他,問他,想不想離開銀槌市。
從那一天開始,他就有了「活下去」以外的人生目標。
而真正實現了他的目標的,是寧灼。
那麼,為他們共同的自由理想而死,就是匡鶴軒的使命。
在腿部持續性的抽痛里,匡鶴軒夢囈一樣低語:「我們的那條船里,沒有你怎麼行……」
寧灼冷淡地應道:「……嗯。」
那條船里,沒有誰都不行。
不會少。
一個都不會少。
……
相較於江九昭這邊的艱難推進,「蜘蛛」那邊的入侵堪稱一路順風。
他們直達了地下十五層的停車場。
這樣的順利,簡直讓「蜘蛛」有些不安了。
他留了個心眼,讓三輛車分了三路,分別停在了五層、十層,好彼此策應,從上至下,各個擊破。
而「蜘蛛」所在的大部隊來到了十五層,他們的底層停車場。
這裡只停了三四輛車,數量並不多。
數十名僱傭兵手持武器,井然有序地從裝設了防紅外探照功能的車廂中湧出。
「蜘蛛」清楚,如果「海娜」這還沒反應,那就不合理了。
果然,他們聽到了一個少年的聲音從廣播裡傳來:「喂,你們是什麼人?」
他的問題沒能得到回應。
廣播裡的唐凱唱有一點小小的尷尬,又有一些生氣:「小爺警告你們,立即離開,否則後果自負。」
「蜘蛛」暗笑了一聲。
這狠話放得毫無力道,就像是個中二期沒過的小兔崽子,可能每天早上起來還要為了長身體喝杯奶。
眼見對方毫無悔改之意,唐凱唱微微漲紅了臉,帶著微妙的期待和緊張,按下了那個他從未按過的,針對侵入者的黑色按鈕。
他落在按鈕上的手指蒼白纖細,沒什麼力氣,別說是一個僱傭兵了,稍微強健一點的初中生就能把他撂翻在地。
然而,他這一按之下,「蜘蛛」眼裡的整個世界迅速發生了扭曲畸變,仿佛在一剎那間,這裡就改頭換面,變成了一處酆都鬼蜮。
一隻青銅材質、兩米餘高的機械判官,在他們的正對面徐徐落下,左手斷虎首,右手生死簿。
無數猩紅的燈籠沿壁垂下,微微搖晃,伴隨著黑暗裡宛如群狼眼睛一般一明一滅的電子機關,讓人頭皮發麻。
古音幽幽的吟唱響起:「君貌猙獰——君心公正——青林黑塞——唯君所命——」
牆壁浮凸起伏,浮雕花紋逐步顯現。
宛如活字印刷一樣,幾個沒有規律地分布在牆上的奪目大字逐漸凸出,出現在了「蜘蛛」等人面前。
這八個字拼湊起來,是:非請莫入,入者繳命。
一個僱傭兵端著槍,正端著槍尋找掩體好藏身時,恰巧走到了「入」字和「非」字的交界處,激活了機關。
兩道無形的納米細刃從兩字中交錯竄出,凌空穿過了他的咽喉。
當這人捂著血霧噴射的頸部無聲倒下時,「蜘蛛」腦海中警鈴大作,厲聲喝道:「往後退!不要在字的交界點站著!」
話音未落,牆上原本闊大的字格分裂開來,一而二,二而四,這樣依次遞增後,一篇完整的《太上正一咒鬼經》出現在了牆壁上。
這些字之間彼此映照,形成了一道密密麻麻的、鮮紅色的雷射屏障,封住了「蜘蛛」一干人的退路。
而一輛停在雷射範圍內的、即將報廢的車,迅速被絞成了一地碎渣。
喇嘛的念經聲驟然而起,群音念誦,詭譎莫名。
原本闊大的停車場內頓時到了無法容身的地步。
眼看著密密織就的雷射網逼到了眼前,「蜘蛛」情知不妙,大喝一聲,其他人默契地退向了沒有雷射覆蓋的地方——那裡有一扇通往「海娜」內部的大門。
「蜘蛛」知道,這後路之上必定有埋伏。
但是他即使做足了準備,也沒有預料到會有一輛摩托車直接撞開那扇門,撞倒了三四個人,一往無前地向著那片殺人的雷射而去!
原本他們還算井然的陣腳,一下被這摩托沖了個人仰馬翻。
而單飛白的后座上,還坐著一個身背粒子唐刀的閔秋。
不待「蜘蛛」等人反應完畢,閔秋便拔出長刀,在路過「蜘蛛」的車時,面無表情地一刀橫去,格稜稜一聲,徹底削斷了車軸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