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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在上面觀花可以,在下頭泅水可就有些危險了。
「四皇子。」
寧子韞走著,沿路守夜的守衛盡責向他行禮。
他信步走在迴廊上,悠然自得,眼神慢慢巡著池面而過。
然後抬腳往光線稍昏暗的地方走了過去。
杭實走在後面,亦步亦趨,沒敢跟得很近。他看著他家主子,應該是在算著步子。
算下那位公主是能游多遠。
寧妍旎是在宮外長大。自幼父兄陪著不離,溫府是有做海上生意的,泅水對她來說其實不是難事。
只是岸上的人和聲音她看不清聽不到。池水把她的耳捂了,她只能隱約看著岸上的光亮,判出她的方向往暗處游去。
在哪裡上岸,最為要緊的是有沒有人看到。
在讓人去悄悄通知太子妃時,寧妍旎就猜想到自己今夜可能會狼狽到這個地步。
她今夜穿的斗篷是宮中慣有的樣式,並不出挑。剛才匆匆離開東粹宮那會,她便將斗篷直接就丟在了東粹宮裡。
現在她要做的就是不能慌張,不要沉下去,不要被人發現了。
寧妍旎心神定了定,把壓著裙擺的玉珠禁步扯了,隨它自個沉進了池子裡。
她回憶著剛才日落時候看到的池苑,手下一邊摸著那些看著差不多的石塊劃游過去。
宮燈雖然徹夜燃著,容易被人發現。但她是確認過的,這個池苑是有處地方可以上岸的。
那裡沒有守衛站崗,能遮能擋的草木枝藤濃密伸長進了池裡。
她事先已經讓阿梔在那裡放了一套乾淨的宮裝衣裙。
這個荷花池苑從東粹宮西牆貫穿過了亭台長廊總計有六十多丈,池苑的盡頭雖然沒人,但她的力氣是游不到頭的。
她還在看著池子裡的石頭和光暗勉強辨認著。
幾個浮水抬眸,險些被碰巧走過的宮人發現。她便沉得更深了些,在水下胸口沉得都開始發悶。
終於才看到那處她今日反覆確認過的地方。
如釋重負地在水下舒了口氣,寧妍旎小心地探出頭,便攀借著枝藤上了岸,嬌小的身子就貓進了草叢中。
她冷極了,風吹得她眼淚都快出來了。
甚至來不及多喘幾下息。確認過沒人,寧妍旎躲在蔭蔽的暗影下,就開始褪下了身上的衣物。
赤足踩在草叢上。
還在滴著池水的衣裙落在了赤足邊。
知道沒人,寧妍旎此時卻難免還是有些赧然。
她俯身拿起地上事先備好的衣物,系上牙色綢布肚兜,著好軟緞輕羅百合裙。
再一俯身,手邊卻再摸不到其餘衣物。
寧妍旎低頭,叢內的小草長得很茂密,她揮手而過的時候就像剛才池中的層層漪圈。
但是她的裡衣和對襟外裳都不見了。
怎麼會不見的,寧妍旎慌亂地撥著叢草,心比剛才在水裡時的她還沉。
衣物怎麼會無緣無故不見的。阿梔已經聽她吩咐先回寢殿裡守著,要是沒有衣物,她難道是要等剛才那身濕衣風乾不成。
她上身只著了肚兜。叢里夜間很冷,她屈身一手遮著胸前,一手還在叢中撥找著。
有腳步聲靠近了她都沒有察覺。
直到一聲輕笑在她發頂響起。
如平地起雷。
寧妍旎腦里一空,雙手下意識地立刻縮抱在胸前。她咬著牙,剛才被風吹出眶的淚又開始盈了出來。
這個處境,她完全沒設想過。憑空來的狀況之外,沒人護著,自己又毫無辦法。
寧妍旎還在急急想著怎麼辦,蓋在上方的枝木就被人用手撥開。
不知道是月光還是火光,傾灑了下來,有些熟悉的聲音在她發頂響了起來,「每次和皇妹見面,皇妹總是這麼出人意表。」
......
寧妍旎身子僵了一下,然後她遲疑地抬頭望去。
恰好和寧子韞的眼神撞在了一起。
寧子韞低頭看著她,她又是一頭濕透的發。
只是這次烏髮垂落在雪白的背膚上,這一覽無遺的弧度曲線,看著是很值得讓太子殿下為她背上德行有失的罪名。
是他拿走了她的裡衣和對襟外裳。
這個念頭,在寧妍旎心頭一跳,但是隨即又被她壓了下去。
寧子韞拿女子的裡衣和對襟外裳做什麼,他剛回宮,什麼都不知道,竟然又是這麼剛好出現在這裡。
看到寧子韞的眼神,這會正直白地落在她身上。
寧妍旎羞恥地咬了咬下唇,給寧子韞問安,「皇妹見過四皇兄,四皇兄......四皇兄能先轉過身去嗎?」
卻見寧子韞直接搖了搖頭,手指都跟著擺了擺,「不能。」
寧妍旎愕然。
寧子韞說出來的話一板一眼,眉間卻滿是不恭。他笑得輕戲,「皇妹,你這行禮行得不對。見了皇兄,福身是福得,雙手可是要放腰間處的。皇妹這禮得重新行過。」
寧妍旎還盈著淚的杏眸怔了下。
片刻反應過來之後簡直羞憤難當,十六年來,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睜著眼無賴的人。
她的雙手都用來擋在胸前了,哪還能騰出手去向寧子韞行禮。
「四皇兄難道沒看到......皇妹現在這般模樣嗎?又如何還能行禮?」寧妍旎說出這句話的時候,簡直都快哭出來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