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寧妍旎這句話, 終於讓寧子韞想起來,之前在承禧宮那個心靈手巧做著糖糕的宮女。
宮城事變之後, 九皇子來找過寧子韞,將那個宮女要去了他的宮中聽他使喚。
想來那時的那盅骨頭湯應該也是阿棠煲的。
「我不會傷害她的, 你信我。」
良久的沉默之後,看著寧妍旎因著懸心擔憂而忍不住睜開的杏眸,寧子韞終於從嘴裡擠出了這麼一句話。
「只要你好好的。」
他說完,便看到寧妍旎將眸垂了回去。
誰也不想再說話, 一個是不願打破這暫時的平和,一個是不想打破這暫時的假象。
夜幕濃深, 只有星星點點的光影盈填著這短暫的平靜。
大年初就忙碌著的不止是新登大寶的陛下, 就連陛下的稚弟,也正忙著完成嚴苛夫子交代的學課。
「陳太傅又沒說今日非得完成, 你這一直在我耳邊提醒著作甚。」九皇子睜著圓目看向剛魚肚白不久的天際, 不滿地道著。
他剛練完箭, 從教武場下來。
身上帶著汗的武服都還沒來得及換,一旁守看著的貼身宮人便來提醒他,年前陳太傅交代的學課他還沒完成。
見九皇子不滿,貼身宮人還有心勸著說,陛下屆時要是問起來,那就不好了。
還沒等這宮人多勸兩句,就聽到九皇子悶聲嘀咕了兩句,「瞧你這奴才說的什麼話,竟然能把我四哥都給說來了。」
寧子韞很少親自過來九皇子宮中。
因為九皇子一向主動,老喜歡往寧子韞跟前跑,寧子韞沒有來這的必要。直到這些時日,寧子韞忙起來,九皇子也識趣地不再老去吵著他。
現在這宮人剛說完學課,寧子韞就出現了,一下子九皇子還有些怵得慌。
「四哥。」九皇子胡亂用袖口抹了一把頭上的汗,就起身向寧子韞走過去。
之前那些人都是瞎了眼,他四哥就是龍章鳳姿,連穿著一襲常服,都有寒潭鋒玉的威銳之勢。
宮人已經端了熱茶上前,九皇子隨意慣了,懶得更衣,便同寧子韞一起坐下。
九皇子有些嘀咕地開了口,「四哥,大年節的,我的學課晚兩天再做也是行的吧。」
寧子韞看了他一眼。
本來寧子韞就不是特意來問他學課的,但是既然九皇子自個提了起來,那肯定就是心虛。
寧子韞淡淡說道著,「怎麼,大年節的,我連過問一下你的功課,都不行了。」
寧子韞較九皇子大了十三歲,可以說自九皇子曉事以來,都是半跑在寧子韞身旁長大的。寧子韞在谷底陰暗裡的時候,也就是九皇子,才敢陪在他身邊。
九皇子自然是相信寧子韞不會對他不好。
眼下寧子韞只這一句話,九皇子就老老實實了,「除了騎射,其它紙上的學課大多還沒做,這兩天我一定先完成學課再出去玩。」
寧子韞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。
端起宮人送來的熱茶,寧子韞啜上了一口。
他今日起榻起得也有些晚,本來想去言德殿,但想起了昨夜寧妍旎說起阿棠時那般的擔心,寧子韞便先來了九皇子這。
只是寧子韞倒是從不知道,九皇子宮裡奉上的茶是明前白牡丹。
茶湯帶著竹木味,是不俏不剛的濃淳,也是寧妍旎喜歡的茶。上回他們去承禧宮中,九皇子可還說過這茶有些花香,女子才會喜歡。
寧子韞眼皮撩起,看向九皇子。
九皇子卻對他這眼神有了另外的意會,他揮手斥退了伺候的宮人,才開口小心地問著,「四哥,聽說阿旎皇姐前兩日落了水,她現在怎麼樣了。」
這事本來被寧子韞壓了下來,宮中沒幾人知道。但是九皇子這邊,寧子韞沒想過刻意瞞著他。
九皇子很是聰明。
寧子韞一個眼神再望過去,他就知道了寧子韞的意思,忙呼出一大口氣,「那就好,那就好。阿旎皇姐若是有什麼事,那我會難過死的。」
「死」這個字放在大年節聽著刺耳得很,寧子韞抿著唇再啜了一口明前白牡丹。
但九皇子卻比較心急,心裡藏不住什麼事。
見寧子韞也不再多說些什麼,九皇子又開了口,「四哥,那我等會去探看下阿旎皇姐,你可不准讓人攔我。」
九皇子這一身的汗臭,連隔著兩座遠的寧子韞都聞得清楚。
寧子韞擰了眉,看著九皇子那被汗水滲得顏色都深淺不一的外服,拒絕的意思溢於言表,「你先前不是已經去找了她那麼多次,她哪一次願意見你了。」
九皇子被這句話梗得無法反駁。
先前他秋獵耍賴扯著寧妍旎去了寧子韞帳中,後來寧妍旎便不再像之前那般對他好。
甚至連見他,都不願意見了。
九皇子有些失落,幽怨地想數落寧子韞,「這事還不都得怪四哥。四哥要是對阿旎皇姐能好些,順著她意些,阿旎皇姐會這麼討厭四哥和我麼。」
九皇子是真的挺喜歡寧妍旎的。
但他哪裡知道,現在他的阿旎皇姐和四哥,已經是另外一種不可言說又糾纏不清的關係。
「待阿旎皇姐若是成了親,那更得疏遠我了。」九皇子還在止不住地低聲嘀咕。
但茶盞大力擲在桌上的聲音響起,驚得九皇子雙肩一抖,再抬眼看過去時,便瞅見寧子韞面色莫名有些不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