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站在殿內的下人一一退下,只留下林傾白和郗安二人。
郗安撫了撫衣擺,坐在了林傾白身側,替林傾白倒了一盞茶,遞到了他師父的身前。
林傾白卻只是垂著眼睛,望著案幾之上的聖旨,低聲問道:「今日早朝為何主動請纓?」
郗安
放下了茶盞,神色認真的說:「因為皇上不想讓越輝去潛州,想讓我去。」
聞及此,林傾白閉上了眼睛。
郗安今年才十四歲,卻能在須臾間就看透了君心。
如此正是印證了皇上方才說的那句話,是個難得一見的可塑之才,這種察言觀色的能力,甚至連跟了皇上多年的老臣都看不透。
其實皇上一開始就想讓郗安前去潛州,並非越輝。
至於皇上在朝堂之上所說的什麼楚家僅餘此二人,不過是個說辭罷了。
皇帝是一國的國君,他不會為了一個朝臣的生死,一個家族的覆滅而牽涉到他掌下的江山子民。
換言之,若此戰役真的非楚家的那二人不可,皇上也一定會讓越輝上陣。
只是有比越輝更好的人選,郗安。
這幾年皇上有意重用楚將軍,楚家漸漸勢起,如今楚家手中的權利與林傾白不分上下。
赤熯族屢次進犯,此次戰役缺不了楚將軍,若是越輝跟著楚將軍一同進了潛州,那麼在朝中楚將軍的勢力將一落千丈。
天平傾斜,林傾白會再次獨掌朝中大權。
唯有權利制衡,才是對皇上最有利的局面,所以越輝不能走。
最好的辦法就是,讓郗安前去潛州,方才可以達到勢力均衡。
這乃是皇上的私心。
於公而言,雖然郗安在朝中的官職不大,但是騎射技藝之高卻是在京城流傳已久。
若日後想要成將才,必先要讓他上戰場。
今日的早朝,皇上的心裡早就有了決斷。
兩席話之後,就算郗安不主動站出來請纓,皇上也會藉由朝中無人可用的名號,命郗安跟隨楚將軍。
郗安便是看明白了這一點,與其是聽從皇上的命令,還不如自己主動,還能為雲王府爭得一個好名聲。
就像如今,整個京城無人不知雲王府那個年僅十四歲的小少爺,居然自願與楚將軍一起遠赴潛州,與赤熯族一戰。
此等膽量,此等氣魄,京中無一人不稱讚。
莫管外面對雲王府的讚美之詞是如何誇張,雲王府內卻是天地灰濛。
林傾白良久無言,他的手按在那張聖旨之上,掌心的細汗浸透了聖旨的錦布。
郗安喉結滾動了兩下,說:「師父,今日在早朝上,你應該主動將我推出來,這樣皇上會更加信任你。」
林傾白的手指猛地握緊了聖旨的邊緣,啞聲的反問:「何為應該?何為不應該?」
「........」
「我若不想,便是不應該。」
他是林傾白,他怎麼可能不明白皇上的心思。
從早朝開始,皇上提及這場戰役的第一句話,林傾白就什麼都明白了。
審時度勢,權衡利弊。
這些林傾白全部都明白!全部都知道!
他只是.......
捨不得。
他分明不是這樣的人,他活了兩輩子,大局為重,以人為先,這兩個詞一直以來都刻入了他的骨髓血肉里。
楚將軍年過六旬了,依舊可以將生死置之度外,坦然的上陣殺敵,若是換做他,他也定然毫不猶豫!
只是這個人是郗安......
他甚至無法上前走出一步,將他的小徒弟推出去。
他還那么小,甚至未及志學之年,卻要提刀去面對那些殺人不眨眼的莽徒。
郗安察覺了林傾白的情緒,他探頭望著林傾白,露出了一個孩子般的笑,安慰道:「師父,我一早就說過我想要當將軍,若是一直都活在師父的庇護中,我這輩子怕是都無法完成所願,這次戰役正是一個好機會,若是這次戰役勝
利,我回來定能在朝中嶄露頭角,屆時有我站在師父的身邊,師父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了。」
殿室里沒有點起燭火,只有裊裊的爐煙在空中升起,周遭偶有伴隨火炭的噼啪聲,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他聲音。
林傾白緩緩的抬起了頭,一雙漂亮的眸子不知何時泛了微紅。
他眼睫輕顫,望著郗安輕聲的問:「若是這次戰役勝利?你可曾想過,若是沒有勝利該當如何?」
郗安望著林傾白的淚眼愣了愣,他漸漸的收起了滿臉的笑意,手上更加用力的緊握著林傾白的手,沉默良久小心翼翼的問道。
「師父,若是我回不來了,你會想我嗎.......」
第19章
聽見郗安問出的這句話,林傾白的心臟猛地一緊,他諱莫如深的斥了郗安一句。
「不許胡說八道。」
可是他剛斥完郗安,自己又更難過了。
他坐在原地,胸膛起伏的厲害,感覺自己像是被人一把按在了地上,被迫去面對這個殘忍的問題。
郗安如果回不來怎麼辦?
他不敢去想。
這件事情也不能發生。
林傾白的手指緊握成拳,過了許久他才緩了緩心緒,顫顫的抬起右手捧住了郗安的臉,拇指的指腹輕輕的摩挲著郗安的臉頰,眼眸里閃爍著很多很多的情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