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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過走廊,林傾白進入了御書房的內殿。
皇上正皺著眉頭坐在案幾前,桌子上堆滿了各種各樣的奏摺,書籍,地圖,而他埋身在這一堆的東西里,煩躁的在翻看著幾張紙,手指一緊竟是將這幾張紙撕的粉碎,扔在了地上。
「皇兄.......」林傾白叫了一聲。
皇上這才抬起頭,望見林傾白時瞳孔猛地一縮。
林傾白滿身是雪,雪水滲透了衣服,水滴順著衣角落下,而他凍得手指發青,渾身蒼白的似也要化在這片雪中。
皇上連忙站起身說:「小十,你這是怎麼弄的?!」
林傾白沒有說話,他還是依著禮節,撫開了衣擺跪在了地上,只是他的身子凍得僵硬,就連跪下這個簡單的動作,都做得很艱難。
「皇兄,我已知潛州之事,還望皇兄可以如實相告潛州的情況。」林傾白雙手合禮,行禮的手凍得通紅,細瘦手臂都在微微發顫。
皇上腳步一頓,半響嘆了口氣,將林傾白扶了起來,說:「朕沒將這事告訴你就是怕你會如現在這般,如今看來你都知道了......」
「還望
皇兄可以如實相告潛州的情況。」
皇上無奈極了,他回過頭對下人說:「來人,將火爐燒旺一些,再給雲王燒一個手爐。」
說完皇上就林傾白扶到了書桌旁的軟墊上坐著,那裡靠近火爐,是最暖和的地方。
林傾白身子虛弱,由著皇上的力道坐在軟墊上,還沒有坐住就又直起身子:「皇兄......」
林傾白這次還未開口發問,就被皇上抬手打斷了。
皇上也滿臉疲憊說:「楚將軍戰死了。」
說罷皇上便沉沉的嘆了一口氣,那口氣仿佛有千斤之重,一下就壓在了林傾白的胸口。
林傾白的手緊握成拳頭,牙齒緊咬著下唇,無比煎熬的等著皇上後面的話。
只聽皇上繼續道:「朕知道你想問郗安,但朕卻無法給你答案,你應該也聽說了,那日他與楚將軍一同前往漠山,卻遇到了伏擊與雪崩,一同前往的將士都埋在白雪之下,而後前往的援軍在雪中只挖到了楚將軍的屍骨,至於郗安.......還沒有下落,恐凶多吉少。」
聽完皇上的這一番話,林傾白的手中的汗已經將衣袖汗濕,他緩緩的鬆開了手指,一時間居然是不知道自己是該做些什麼?
他一向聰明,而現在居然需要很慢很慢去思考方才皇上說的那一番話。
沒有下落......
沒有下落就是不知道是生還是死。
雪崩,所有的將士都被埋在了雪下面,跟郗安一同墜崖的楚將軍已經逝世了。
那郗安呢?
凶多吉少。
直到林傾白嘗到了絲絲縷縷的血腥味,他才鬆開了緊咬著嘴唇的牙齒,如同鈍鏽的石磨般,終於有了一點點的反應。
他忽略了皇上後半句的凶多吉少,只是慢慢的點了點頭說:「沒有下落便好.......」
皇上看這個林傾白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,又是嘆了一口氣。
楚將軍去世的突然,潛州軍心動盪,這讓原本對阜朝有利戰局,轉瞬坍塌。
朝中大臣都在焦頭爛額,現在當務之急就是清理戰場,再找一個能夠穩住戰局的人前往潛州,及時的把控住整個局勢,否則後果不堪設想。
而如今在朝中放眼放去,竟難有適合前往潛州一統戰局之人。
皇上與林傾白各有心事,爐火在二人發出了噼啪的燒炭聲。
林傾白望著那個爐火,眼眸中映著盈盈的火光,忽然他沉沉的開口問:「皇兄,楚將軍的屍骨現在何處......」
一提及楚將軍,皇上面色憂愁更深,他抬手搓了搓臉說:「還在潛州。事情發生的突然,信使快馬加鞭的回來傳信,但是距離潛州發生此事還是已經過了十四日,不過潛州那邊天氣寒冷,屍首也凍得住,楚將軍畢竟是我阜朝的大功臣,朕方才和禮部侍郎商議過了,將他的屍首帶回京城,厚葬入皇陵。」
若是往時,林傾白定會誇讚皇上仁德,如今他卻連開口的力氣都沒有了,只是望著那團火爐。
皇上頓了頓,繼續道:「朕打算加派一些人手前往潛州,將楚將軍的屍骨帶回來,也可以幫助尋找郗將軍。」
林傾白這才緩緩抬眼望向皇上,說:「.......我也去。」
皇上皺了皺眉頭,說:「胡鬧,你可知從京城到潛州有多遠?你連從京城回府兩刻鐘的路程都受不住,何來近兩個月車馬勞頓?」
林傾白沉著聲音反問:「那皇兄打算派何人前去潛州?」
「應是越輝,畢竟他是楚將軍唯一的徒弟,也算是楚家最後的一個人了。」
皇上這句話說的悵然。
林傾白收回了目光,沉默了半響,忽然他竟然低頭笑了一聲說:「是,他是
楚將軍唯一的徒弟......」
忽然林傾白湊近了一些,抬起泛紅的眼,輕顫著聲音問:「可皇兄,你可曾想過我也就只有郗安這一個徒弟.......雲王府也就只有我和他二人了!」
皇上怔了怔望著林傾白,爐火的暖光映到了林傾白清秀蒼白的臉頰上,他眼睛一動不動的與皇上對視。
悲傷、憤怒、無助,太多的情緒含在林傾白的眼中,最終也都只化成了他含在眼中的淚。
多年來,林傾白溫潤,懂禮,對誰都掩著半顆心,即便是一起長大的親兄弟,皇上也從未見過他如此情緒濃烈的眼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