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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開始在暗處還沒有發現,現在給人帶到光下一看,才發現這個孩子渾身上下沒有一處能看的地方。
下午出門的時候穿的是一件乾乾淨淨的白衣衫,如今就跟在泥坑裡打了個滾一樣。
「我的小祖宗,你今天幹什麼去了,瞧瞧你髒的......」
郗安卻渾然不在意,他嘟著嘴巴揮了揮小拳頭氣鼓鼓的說:「王小六他敢搶我採得果子,他抓我的臉!我就把他推到了泥巴堆里.......」
郗安的話還沒有說完,殿內忽然傳出來林傾白的咳嗽聲。
蓮姨拽了郗安一把,郗安立刻雙手捂住了嘴巴,大眼睛眨了眨,不敢多說半句話。
「小些聲,你師父生氣了.......」
蓮姨手上大力的蹭著郗安的小臉。
泥巴已經干在了臉上,郗安的小臉蛋蹭的紅彤彤的也
沒有把泥巴蹭掉。
「疼......」郗安疼的齜牙咧嘴叫喚。
蓮姨最終是放棄了郗安的臉,拽著郗安進了殿內。
殿內的溫度比外面要高了許多,炭火上溫著熱茶,煙氣似霧緲飄散。
林傾白側坐在床邊的位置,穿著單薄的內衫,目光卻是又怒又凌,望的郗安當時就定站住了腳,抿著嘴巴半步都不敢向前走。
蓮姨又拽了郗安一把,郗安這才反應過來,慢慢吞吞的蹭到了林傾白的身前,喊了一句:「師父.......」
「跪下。」
郗安一怔,撲通一聲跪在了林傾白的面前。
「抬手。」林傾白又說。
聽聞這兩個字,郗安身子猛的一抖,顫顫的舉起了雙手,手指尖都怯生生的縮著。
林傾白拿起了案几上的戒尺,問:「家規第五條是什麼?」
戒尺的涼意觸到了郗安的掌心,郗安稚氣的童聲立刻就變了調:「家規的第五條......每晚戌時之前必須歸家。」
「現在是幾時?」林傾白又問。
「亥時.......」
「該怎麼罰?」
往日裡林傾白的聲音很好聽,溫潤柔和,而如今他說每個字卻如同結了霜的冰,凍的人脊背發寒。
郗安吸了吸鼻子,小聲說:「罰二十.......」
還未等郗安反應過來,重重的一尺子就打在了郗安的手上。
痛的郗安手猛的一縮,瞬間就紅了眼睛,可憐巴巴的發出一聲嗚咽:「疼.......」
林傾白卻不留情,戒尺揮舞在空中,擊打之聲一聲比一聲乾脆。
他用的力氣不小,一開始郗安還咬著牙不敢哭出聲,還沒有打幾下郗安就憋不住了。
他漂亮的小臉擰做一團,聲音帶著哭腔的說:「師父......疼......」
「師父,我錯了.......」
郗安啜泣聲並不大,可那孩子忍著眼淚的聲音就像是一把鈍了刃的刀子,一下下的劃拉著林傾白的心臟。
林傾白手指緊緊的捏著戒尺,手腕都在微微顫抖。
蓮姨也急了,矮身勸慰著:「王爺,安兒還小,您就饒了他這一次,他下次肯定不敢了。」
求情聲,哭聲,戒尺聲,混作一團,吵得林傾白心口生疼。
林傾白忽而氣急,他抬手將戒尺一扔,方才那般清冷淡然的模樣再也維持不住了。
戒尺摔在地上發出了啪的聲響。
林傾白絲眸含怒,指著郗安顫聲道:「還敢有下次?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最近入春,山里野獸多有出沒,你大晚上的還敢往山上跑,你可曾有把為師的話放在心上過!若是遇見了野獸,你可要咳咳咳咳咳......」
話還沒說完,林傾白就又咳的驚天動地,他身子晃悠了兩下,單手撐著案幾才穩住了身子。
郗安有些被嚇著了,他小心翼翼的湊近了些喚了聲:「師父,你怎麼了?」
他剛抬起手想扶住林傾白,卻被林傾白毫不留情的揮手擋開。
林傾白啞著聲音說:「你......出去!罰站一個時辰咳咳咳咳.......」
—
殿門緩緩合上,郗安眸色立刻就沉了下來。
他低頭看著自己被打的紅腫的手掌,活動了活動指頭,抬手擦掉方才眼角留下的淚跡。
——他算個什麼東西!居然敢打你?
——你想不想殺了他?
——殺了他吧。
有一個低沉嘶啞的聲音在郗安腦中響起,循循善誘般的挑動著他。
郗安的眼睛瞬間泛出血紅,他立刻閉上了
眼睛,神識中乾脆的應了一聲。
「滾!」
沒過了一會,蓮姨推開了門走出來,嘆了口氣對郗安說:「你啊......別再氣你師父了,今日你一直不回家,他擔心的連晚膳都吃不下。」
郗安的臉埋在陰影里,沒說話。
「你這個孩子,你以後就知道你師父是這個世上對你最好的人,你多心疼心疼你師父。」
聽聞這句話郗安身子僵了一下,半響才慢吞吞的點了點頭。
蓮姨急急忙忙的走了。
已經夜深,府里早就熄了燈,唯有窗戶處散出了昏黃的燭光。
郗安抬起頭,目光黑寂,他朝著光亮處走了兩步,暖光照到了他的臉上。
窗紗單薄,隔著那層觸手可破的窗戶紙,依稀映出了林傾白的影子。
即便是只是個朦朧的影子,依舊能從舉手投足間窺見林傾白清雅的姿態。
林傾白位高權重,是當今皇上的親弟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