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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傾白心知,在仙界的閻秋司和他不過是互相利用。
他騙他,他也在騙他。
他殺他,是因為他先殺了他。
無可厚非。
一直狠狠的扎在林傾白心中的那根刺,是他對他的安兒掏心掏肺,付出了他千萬年以來都沒有過的真心。
十二年,閻秋司卻對他沒有半分真情,全部是利用,全部是欺騙,全部是背叛。
當年的他太痛,閻秋司也演的太真。
一朝被蛇咬,十年怕井繩。
以至於他如今望著閻秋司那雙深黑的眼睛,即便裡面是亮著光的,他還是克制不住的想起當年,郗安就是這樣看他,就是用這般純善無害的目光騙了他十二年.......
他心中的那根刺,一碰就痛,越碰越痛。
他放不下。
閻秋司坐在林傾白身前,雙手死死的抓著林傾白的手,眼中流露出痛苦的神色,聲音艱難的對林傾白解釋道:「師父,當年沒人教過我.......沒有教過我什麼是真心,沒有人教過我要如何放下殺意..........」
「可我教過你啊.......我每日都在教你要與人為善,要真心待人!」
閻秋司喉結滾動了兩下,眼底映著林傾白悲愴的面容,他望了林傾白一會,低聲說:「太晚了師父.......那時已經太晚了........」
林傾白便不說話了。
閻秋司生在魔族,一身的殺氣,一千五百年間,那些徹骨的殺意早就浸入了他的骨血里,又豈是他們二人區區十二年的相處就可以改變的。
「師父,我有情.......你不要信外面的傳聞,我真的有情........」閻秋司將林傾白的手抓的通紅,他就像個犯了錯的孩子,怕得不到師父的原諒,用盡全力的給林傾白解釋。
「師父,是不是有人告訴你,我當年殺了我的爹娘兄長,我的心是石頭,我沒有感情.......」
「師父,不是那樣.......當年是他們要先殺了我........沒有人在意過我.......沒有人愛過我........」
「師父,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........」
閻秋司說的一字一句都戳在林傾白的心口,戳的林傾白心臟泣血 ,眼睛通紅,面色蒼白的倚在床頭,心裡難受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。
閻秋司一向要強,即便是在凡間的時候,他也從未如此這般的放低過姿態,如此紅過眼,如此哀求過林傾白。
閻秋司顫聲說:「師父,我們一起走吧,就像是在凡間那樣,就像在修真界那樣........」
「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.......」
林傾白心臟都在顫抖,他竭力的忍著眼中的酸澀,難受的精疲力盡,喘了好幾口氣,才用盡了最後的力氣說:「放手吧,你回家吧........」
又是拒絕。
這句話將閻秋司方才所有的解釋,所有的哀求都擊碎了。
閻秋司垂下肩膀,昏暗的燭光映在他的臉上,將閻秋司眼中的每一寸痛,每一寸無助都映的無比真切。
林傾白從未見過他這般無助的模樣。
只見他歪著頭,一動不動的望著林傾白,聲音低沉道:「師父,你就是我的家啊......你不要我了嗎.......」
那一刻林傾白的心被一劍刺穿,痛的他瀕臨死去,痛的他痛呼出聲,什麼都忍不住了,眼淚撲簌簌的往下落。
「師父,家是什麼?」
「家是可以和家人在一起的地方。」
「家人是什麼?」
「家人就是親人,譬如爹娘,兄弟姐妹。」
「........那我沒有家人。」
「你有家,師父也是家人。」
「師父,你是我的家人?」
「恩,我是你的家人。」
.......
人的記憶總是會隨風變淡的,只是林傾白不明白,為什麼當年無心說過的那些話,時隔了三百年卻還是能將他傷的那麼重,此時他的寢殿變成了他的刑場,將他的心刺的血肉盡碎,血流滿地。
「師父,跟我走好不好.......」
林傾白痛的無以復加,抬手緊緊的捂住了心臟。
他痛的當真是怕了閻秋司。
只能挪動身子一點點的朝後退,後背抵在床頭,緊咬著嘴巴,眼中的淚止不住的流,嗓子裡除了哽咽再也發不出一句話,唯能不停的搖頭,不停的搖頭。
閻秋司眼睛也紅了,他捧著林傾白的臉頰,指腹擦拭著林傾白的臉上的眼淚。
可是林傾白的眼淚太多了,怎麼都流不盡,到了後面他索性就不擦,眼睛一閉,抬手將林傾白抱進懷中。
林傾白的身子如紗般單薄,靠在閻秋司的懷中時,似要被閻秋司不知輕重的給捏碎了。
林傾白的後背被閻秋司雙手勒的生疼,可是就是這陣陣的疼意,像是可以蓋住了他心中蝕骨的痛。
「師父,別哭了,別哭了.......」
「師父,和我一起走好不好,只要你肯和我在一起,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.......」
「師父,求求你,跟我走好不好.......」
可是無論閻秋司聲音如何的悲切,如何懇求林傾白。
也無論林傾白哭的有多麼的厲害,心裡有多麼的難受,他都在搖頭,一刻不停的搖頭拒絕著閻秋司。
三生三世,他和閻秋司之間所有美好,所有的情誼,全部都是謊言奠基。
這樣的關係,註定是錯的。
日後如何能夠走向美好.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