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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直到戌時,所有的將士筋疲力盡。
郗安這才沉沉的下令,收兵。
得了郗安的這句命令,莫說是東大營的戰士了,就連敵軍都渾身一軟倒了地上,重重的鬆了一口氣。
眾將士傷亡慘重,清理戰場的清理戰場,救治傷員的救治傷員,你攙著我,我扶著你,一路艱難的往軍營中走。
郗安騎在馬上,徐副將策馬跟在他身後,向他匯報今日的戰況。
郗安面色生冷,一句都沒有應聲。
「將軍,若是按照今日的戰力,不出意外我們後日可將西大營全部殲滅,大後日便可打開宮門進攻,到了那時我們殺了那個狗皇帝和太上皇,我等必定全力擁護將軍登位!」
郗安騎在馬上,面色深冷,對於徐副將口中那即將到來的勝利與皇位沒有半分的反應。
他只是冷冷的問道:「抓到北營的副將了嗎?「
徐副將一愣,說:「稟將軍,春山一燒,確實從山上逃下來不少北營的戰士,但是根據我們的查驗,皆不是那位領頭的副將。」
郗安頭也未回,說:「我說過了,明日之前將他帶到我面前,活要見人死要見屍。」
徐副將皺緊了眉頭,沉沉的應了一聲:「是,我這就吩咐下去。」
大部隊一直向前走,路過了雲王府的門前。
即便是京城已經亂成一鍋粥,但是在郗安派來的重兵庇護之下,雲王府就像是城中唯一的世外桃源一般。
夜色中府內燃著燭火,映在明月之下,安靜祥和,沒有絲毫的慌張與戰亂,就連圍牆之上也沒有半分的血跡和煙霧。
郗安扯了一下韁繩,馬蹄緩緩停了下來,他轉過頭望向了王府內。
徐副將看著郗安望著府門出神的模樣,試探的喊了他一聲:「將軍.......」
郗安茫然的回過神來,低垂著眼眸不知道該想什麼。
郗安不動,身後一眾的將士都等在他身後,黑壓
壓的占據了整條街道。
徐副將低聲的問道:「將軍,你要回府嗎?」
「........」
「今日剛剛打了一仗,您幾乎兩天一夜未合眼,回府好好歇息一下也是好的。」
越將軍走的突然,軍中所有人都悲痛不已,卻都在撐著一口氣,今日這場戰恨不得將所有將士的心血都熬盡了。
更何況是郗安。
但即便是再大的變故,他也得撐著這片天。
郗安沒說話,許久他點了點頭,說:「........也好。」
郗安回到了王府中。
就像他之前每一次殺了人,渾身暴戾的難以克制時,只有回到王府中他才能壓制自己身上不受控制、翻湧難平的血腥氣。
這次他卻又不像之前一樣暴躁,只是覺得有些累。
想回家。
時辰不太早了,府中晚膳的時間早已經過了。
郗安這次回來的平靜,他沒有像之前一樣,回來的時候鬧得人心惶惶,雞飛狗跳。
他難得的沒有驚動府中的人,甚至沒有命廚子給他熱一份晚膳,只是自己拿了兩罈子酒,坐在湖中的亭子下,望著湖中映著的那盞圓月,拿著罈子一口一口的喝著酒。
天氣已經有些冷了,郗安倚在亭子的柱子上,喝的手腳發燙。
他一向酒量很好,鮮少有喝醉的時候,只是這次不知道為何只喝了一罈子,意識便有些恍惚了。
他單手撐著頭,迷迷糊糊的想起了一些當年那些他很少會去回想的往事。
越輝原名知陽,他還有個同胞的親姐姐叫知眉。
郗安原名夏景陽,姐姐叫夏迎眉。
夏景陽,知陽。
夏迎眉,知眉。
一聽名字就知道,他們四人的關係就像是扯不清的絲線,從小就緊緊的牽締在一起。
當年知陽和知眉二人不過是逃難的難民,一日遇到歹人,被郗安的母親方粲給救了下來,帶入府中。
當時孩子們都還小,夏景陽三歲,夏迎眉五歲。
知陽六歲,知眉六歲。
夏侯爺自知他所謀劃之事前路艱難,生死難料,很有可能禍及家人孩子。
那日一看撿的這兩個孩子,雖是難民卻生的眉清目秀,氣勢凌厲,且與夏景陽和夏迎眉歲數相差不大,便讓他們二人做了夏府公子小姐的「影」。
日後若遇艱險,他們二人便是夏景陽和夏迎眉,替真正的夏景陽和夏迎眉受罰,受罪,甚至受死。
而後四人後脊背上都烙下了血鷹烙印。
他們四人一起學習,一起習武,猶如真正的親人。
除夏侯府中人,無人再見過其四人的面容。
直到東窗事發那日。
逃出來的不僅是夏景陽和夏迎眉,知陽和知眉也一起逃出了王府。
府兵滿城帶兵搜查夏景陽和夏迎眉的下落。
在逃難中,夏迎眉腿部受傷,連路都走不了。
眼見追兵要找到他們了,在緊急關頭,知眉鬆開了緊握著夏迎眉的手,用刀將自己大腿狠狠劃傷。
小女孩疼的滿眼是淚,卻轉頭義無反顧的跑了出去,將追兵引開。
追兵抓住了她,當著全城的百姓前扒了她的衣服,看見了她身後的鷹血印記。
即便如此,追兵還是綁來了夏侯府的老管家來認人。
那老管家已經兩鬢斑白,身受重傷,他看了知眉一眼,身子抖了一下,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,眼淚不停的往下落,痛徹心扉的大喊了一聲:「小姐,你該再跑遠一點啊!!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