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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傾白的身子很軟很涼。
郗安將他擁在懷裡的那一刻,心臟卻還是撲通撲通的亂跳。
他手指緩緩的探到了林傾白的鼻尖,感受到林傾白呼出的熱氣後,郗安閉上了眼睛,雙手緊緊的將林傾白抱在懷裡, 猛地舒了一口氣。
他從未有如此慌亂的時候。
林傾白只是暈倒了而已,可能是太累了。
這對於林傾白來說並不是稀罕事,郗安在林傾白身邊也遇見過很多次了。
他應該很鎮定。
可不知道這次是為什麼,郗安忽然就開始慌了。
或許是因為林傾白站的太遠,他害怕林傾白摔在地上會摔壞了身子。
又或許是今日陽光太刺眼, 林傾白站在陽光下的時候,那單薄又清瘦的身影, 像一張快要透明的白紙, 讓郗安忽然產生了一種他會張開雪白的翅膀飛到天上, 再也消失不見了的錯覺。
周圍的人涌了上來,你一句我一嘴的詢問著。
實在是太吵。
林傾白迷迷糊糊的清醒了過來,他睜開眼,眼前全是刺眼的白光,刺的他看不清楚,只感覺自己被人用力的抱在懷裡。
可即便是看不見,他還是能從對方熟悉的體溫,熟悉的氣味中感覺到,抱著他的人是郗安。
只是抱得有點緊了......
以至於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膚都貼在了郗安的身上,清晰的感覺到郗安炙熱的體溫。
林傾白臉蛋紅紅的,掙扎了兩下。
掙扎不開。
於是他咬緊了下唇,忽然又起了貪念。
他想著罷了,自從郗安訂婚之後,他已經許久沒有與郗安如此的親近,如今或許也是最後一次了。
於是林傾白一面心中譴責著自己,一面又顫顫的閉上了眼睛,將頭貼在了郗安的肩頭,鼻尖輕嗅著郗安身上的味道。
郗安身上的味道像是薰香,帶著幾分的煙氣,十分的好聞。
林傾白又一次感覺到,他的小徒弟長大了,長成一個可以輕鬆將他抱入懷裡的大人。
也離他越來越遠了......
原本還要後續商議婚典,但因為林傾白的暈倒,郗安也沒有了心思,只能改日再議。
皇上給林傾白尋了一處寢室休息,一路上郗安抱著林傾白來到了屋內。
太醫給林傾白把了把脈,說是因為林傾白這幾日身心疲憊,不思飲食,這才造成氣血虧空暈倒了,並無什麼大礙。
郗安聽見並無大礙幾個字,才閉上了眼睛,一向剛毅的臉龐上終於露出了半分的疲憊。
他啞著聲音對下人說:「都退下吧。」
「是,將軍。」
太醫退下後,沒過多久丫鬟又將熬好的湯藥端了進來。
直到殿內只有郗安與林傾白二人,林傾白才緩緩睜開了眼睛,側過頭望著郗安。
才熬好的湯藥很燙,郗安便坐在案幾前,一勺勺的舀著滾燙的湯藥,放在嘴邊輕輕的吹。
郗安
明明是個大將軍,氣勢凌厲,這番細緻的模樣倒顯得與他格格不入,可是他卻為了林傾白做的很有耐心。
大約是就這樣吹了一刻鐘的時間,湯藥溫度適中,郗安捧著那碗藥端到了林傾白的身前。
林傾白手撐著床邊,坐起身子,垂眸望著郗安手中那深棕色的湯藥,眼睛漸漸的酸澀。
林傾白想起郗安十四歲時。
那時候也是如此,他病了,郗安一大早替他煎藥,放到溫度合適才端到他手中,生怕會燙到他師父,眉眼溫和乖巧。
郗安太好了,以至於讓林傾白總是產生一種荒誕的錯覺,他以為只要一直這樣走,他們能一輩子就這樣下去。
本來是他養了一個孩子,最後反倒是他被寵的離不開了。
哪有這種事情.......
郗安舀起一勺湯藥,餵到了林傾白的嘴邊。
林傾白卻垂著頭,緊咬著下唇,久久沒有動彈。
臉側的髮絲擋住了林傾白的臉頰,讓郗安看不清楚他的神情。
郗安以為林傾白是怕藥苦才不肯喝,於是他仰著臉哄著說:「師父,這個藥裡面放了紅棗,不苦,你嘗嘗.......」
「郗安。」林傾白卻開口打斷了他的話。
郗安愣了愣問:「怎麼了師父?」
「你喜不喜歡珉公主?」
問完這句話,林傾白的手按在床上將床單抓出了層層褶皺,呼吸都變得無比艱難。
這個問題他早就想問了,卻一直壓著心思不願去過問。
可能是今天他生病了,心思變得不那麼堅定,今日郗安對他的這些好,讓他憶起了郗安小的時候。
他本能的想要抓住那些好,不該問的那些話還是沒有忍住.......
即便是從郗安口中說出的答案可能會將他割血剔肉,心肺劇痛,他還是想要知道答案。
郗安的手頓了一下,慢慢的將湯勺放到了湯碗中,他沉默了良久,聲音低沉的反問:「師父,何為喜歡何為不喜?」
「.......」
「我不明白這些。」
郗安坐在林傾白的身前,一雙眼睛一如往昔般澄澈的望著林傾白,他又問:「這個問題很重要嗎,師父?」
郗安似乎是真的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,他像是小時一樣,遇見了難解的文章,很認真的問林傾白其中含義。
林傾白胸口起伏了兩下,啞聲說:「若是不喜歡,你又為何要與珉公主成婚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