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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完這句話蓮姨就說不下去了,她慢慢的背過身,抬手抹著眼淚。
到了卯時一刻,郗安該走了。
他垂下眼帘,將那塊玉佩放在衣襟里,說:「蓮姨,照顧好我的師父.......」
郗安一向不是個話多的人,平時也只是在林傾白面前愛說笑些,如今卻是連多的一句話都沒有了。
直到古鐘敲響,鐘鳴之聲在京城裡迴蕩陣陣。
郗安該走了。
他還需到皇宮與大軍會和,飲下皇上的立功酒,與大軍一同策馬出京。
郗安踏出了府門,對眾人拱手道:「保重。」
「少爺,一路小心。」
「少爺,保重啊!」
不舍的聲音還在身後,郗安卻已翻身上馬,只聽駕的一聲叱喝,馬鳴沖天。
少年衣襟飛揚,意氣風發,縱馬飛馳向遠方。
第23章
卯時三刻,蓮姨回到了林傾白的臥房。
林傾白早已經起身,衣著整齊坐在窗邊的木椅上,目光卻淡淡的望著窗外。
蓮姨悄聲的走到了林傾白的身邊。
明明聲音已經很小了,可是林傾白還是察覺到了,他緩緩轉過頭,問道:「走了?」
蓮姨眼角的紅未散,答道:「走了。」
林傾白又是一陣沉默不語。
到了辰時,京城裡忽而傳來一陣號角聲,那聲音古道明亮,獨有千軍萬馬之勢,隨後便是鞭炮聲、鼓聲、馬蹄聲、議論聲,引得京城裡人聲鼎沸。
這是出征的軍隊從京城裡出發了。
林傾白捏緊了手中的佛珠。
他想像到郗安穿著一身銀色鎧甲,騎在駿馬之上,從大街小巷的飛馳而過,戰甲在陽光下泛著刺眼的光,揮鞭在上萬將士之前,氣宇軒昂,滿身都是少年磨不滅的英氣。
那一定是萬人矚目,閃閃發光,卻是在林傾白觸手卻摸不到的高度。
林傾白閉上眼睛,忽然他低聲的喚了一聲:「蓮姨。」
「王爺,我在。」蓮姨連忙應著。
「郗安已經長大了,去戰場上磨練磨練應該是一件好事。」
林傾白的聲音很低,像是自言自語的對自己說,而後他又似急需要徵求人的認可一般,問蓮姨說:「是不是?」
蓮姨望著林傾白這番失魂的模樣,竭力的忍著哭腔,笑著應道:「是王爺,少爺早就長大了,去戰場磨練磨練是不可多得的機會,好事情,是好事情。」
蓮姨重複的對林傾白說著好事情,像是多說幾遍,這件事情就真的會成為好事情。
這句話好似真的安慰到了林傾白,眉眼間這才稍稍褪下了擔憂與憂愁,他垂下眉眼想要笑一笑,卻怎麼都笑不出來。
只是低聲道:「那便好......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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郗安走了之後日子,王府里好似空了些什麼,卻又似什麼都沒少。
院中的依舊在開,只是林傾白再無賞花的心。
又是一年新年。
一如往年一般,白雪覆城,即便在這般寒冬,京城依舊熱鬧。
每每到新年,林傾白都是在寺廟中度過。
京城平靜祥和,而邊疆卻並不太平。
今年是大軍出征的第二年,楚將軍能力非凡,僅僅這兩年間,他已經領兵深入赤熯族腹地,收服了大大小小近十個赤熯族的部落,鮮有敗績。
每每戰報回來,皇上都是滿臉的笑意,連帶著越輝和林傾白都收到了不少的封賞。
只是林傾白心中清楚,滿天下的人所要所聽皆是戰報上「大捷」二字。
而後呢?
如今正是寒冬,潛州那邊大雪封山,比京城要冷上數倍,在如此之境能夠打勝生在北方的赤熯族又談何容易。
林傾白曾經不信神佛,在仙界之時他獨自一人立身在雲巔,翻手浮雲間無處不可得,只信自己。
而如今林傾白卻頻頻來到寺廟,一待便是許久。
辰時,用完早膳,蓮姨走了進來,對林傾白說:「王爺,今日是正月初六。」
林傾白點了點頭,說:「我知。」
瞧著林傾白興致不高,蓮姨從衣袖裡掏了掏,笑著遞給了林傾白一封書信。
林傾白看見那封信,久未有表情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瞬的柔和。
就連原本窩在牆角昏昏欲睡的小白也叫了兩聲,搖著尾巴衝到了林傾白身前。
林傾白便將小白抱在了懷裡,又將案几上的燭光點亮了一些,緩緩的展開了書信。
林傾白細長的手指捏著那幾張紙,一看便是許久。
熱
茶的白煙氤氳,又漸漸的涼了下來。
林傾白這才將信緩緩的放在案几上。
淡黃色的紙上,郗安的字跡也愈發的成熟,比他十四歲的時候更加的有力瀟灑。
依舊是和往常一樣,郗安在信上寫到了最近的近況。
他說潛州如今大雪封山,晚上洗澡時才燒開的熱水,剛淋在身上就變成了冰水,凍得好幾個士兵都在亂叫。
於是他們就開始比賽玩骨牌,若是輸了的人就淋一桶涼水洗澡,而他每一次都是贏的,周圍的小士兵如今都不敢和他玩了,見到他就繞遠路走。
說著些話的時候,郗安依舊是用著開玩笑的語氣。
或許是害怕林傾白擔心,他又在後面寫到,自己年輕身體強健,對抗這般寒意的絲毫不在話下,甚至連楚將軍都誇獎他:「是個好小子!抗造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