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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閻秋司的身子在這漫天的紅中緩緩下墜,噗通一聲跌在地上,地面雪絮四起。
林傾白那一箭刺破了閻秋司的魂丹。
或許是知道魔皇命之將逝,斷魂崖下魔物的怒吼哀嚎聲幾乎刺穿雲霄,瞧著就要從冬眠中甦醒。
仙族的將士們紛紛亮出刀劍,站定隊形,渾身戒備。
此時魔物從冬眠中甦醒定活不過五日,但是若是它們此時衝破結界,與仙族拼死一戰。
勝負當真不定。
就在所有人緊張的渾身緊繃之時,雪地里閻秋司的身體忽然動了動。
僅是閻秋司這般微小的動作,立刻讓仙族之人更是顫慄,紛紛望向了林傾白。
林傾白只是站在雪地里,遙遙的望著閻秋司。
閻秋司傷的很重很重,渾身是都是鮮血,臉上都被糊的血肉模糊,卻依舊手撐著地艱難的站起身,他踉踉蹌蹌的向前走,每走出一步就在地上留下了一個血腳印。
直到閻秋司走到斷魂崖邊,單手按住胸口。
只見他手心閃過一道
微弱紅光,手便狠狠的按進了自己胸口血肉之中,大股大股的鮮血從閻秋司的指縫中流出。
卻見閻秋司再張開掌心之時,一顆殘破的魂丹從他手掌中飛出,停在了斷魂崖之上。
那塊魂丹開始快速旋轉,猛的碎成了一道道紅光,紛紛散落在了斷魂崖的結界之上。
有了魔皇的魂丹,斷魂崖結界加固,無人可破。
魔物感受到了魔皇的氣息,漸漸平息了吼叫,再次陷入了冬眠。
噬魂嶺之上風雪依舊凌厲,閻秋司卻雙腿一軟,撲通一聲跪倒在斷魂崖邊,再也不動了。
........
林傾白從夢中驚醒,心口不停的起伏。
這次的夢太清晰了,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真實,真實到甚至連閻秋司死後雪地中的鮮血都紅的無比真實。
林傾白眼前一片漆黑,他心臟狂跳。
許是太壓抑了,他出現短暫性失明。
林傾白的手不斷的在身側摸索,直到摸到了身旁郗安熱乎乎的小手,他拽緊了郗安的小手,翻過身一把將郗安擁在懷裡。
郗安的臉蛋貼在他心臟處,有了熟悉的溫度,林傾白眼前的漆黑一點點的散去,胸口不正常的蹦跳才慢慢的平復下來。
這是第多少次了……
是第多少次他夢到了魔皇死的那一日......
說來也奇怪,林傾白殺了無數的惡鬼,無數的魔頭,正如閻秋司所言,他雙手也沾滿了鮮血。
他自認為自己殺的是為民除害,殺的是問心無愧,從不曾在夢中夢到。
獨獨在那個少年死後,林傾白總是能夢到。
他會夢到那個少年在瘋魔之時,字字句句厲聲質問的話語。
他會夢到那個少年明明無心無情,卻在將死之際拼命地站起身,用最後的靈力生挖出來自己的魂丹,護住了他的族人。
他會夢見那個少年閉著眼睛跪在雪地里,面容清秀平靜,身下的血卻止不住的流。
他更會夢見那個少年原本漆黑明亮的眼眸,望著他的時候卻充滿了欲將他碎屍萬段的恨意!
這時郗安的睫毛動了動,睜開了眼睛,林傾白的手將他壓的疼了,他動了動身子,聲音朦朧的喊了一聲:「師父.......」
林傾白鬆開了抱著郗安的手。
郗安望見林傾白頭上的虛汗愣了愣,立刻就清醒了,抬氣手替林傾白擦著臉龐的冷汗。
「師父,你怎麼了?要不要喝點熱水?」
林傾白擺了擺手,目光一動不動的望著郗安,他看見了郗安眼底濃濃的擔憂。
這一刻林傾白忽然覺得無比安心。
其實有時候他覺得郗安眼睛和閻秋司的眼睛有幾分的相似,都是少年俊烈的眼眸。
而閻秋司眼中只有徹骨的血腥恨意。
但是他的徒弟郗安望著他時如同一汪清澈的湖泊,除了關切與溫和再也望不見其他的雜質。
林傾白忽然很想問一問郗安對那件事情的看法。
「安兒。」
「師父,怎麼了?」
「今日說書的那個故事你都聽懂了嗎?」
「聽懂了。」
林傾白頓了頓,聲音難得有些猶豫的問:「你覺得......清元仙尊將魔皇殺了,做的是對的嗎?」
問完這個問題,林傾白便靜靜的望著郗安,等著郗安的回答。
他的心情有些緊張。
這是他第一次想從一個孩子身上尋到令自己安心的答案。
郗安愣了一下,歪了歪頭眼裡帶笑著反問道:「那師父覺得呢?他該殺嗎?」
林傾白正色道:「我在問你,不許嬉皮笑臉
。」
郗安收回了臉上的笑意,他沉默的看了林傾白一會,說:「我覺得......該殺。」
從郗安的口中得到這個答案,林傾白的心臟猛的一松。
他垂下眼眸,如釋重負的眨了眨眼睛,卻聽見郗安用很輕的聲音問林傾白:「師父,我的這個回答是對的嗎.......」
林傾白抬眼望向了郗安,他看見郗安也在用探究的表情望著他。
那個模樣像極了林傾白在檢查他功課,郗安說出自己對文章的理解,又生怕自己說錯了答案,小心翼翼的問林傾白自己回答的對不對。
然後只用林傾白給他一點肯定,郗安就會開心的笑的眼睛彎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