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假的........
全是假的.......
他不是郗安,全部都是假的......
林傾白不斷這樣告訴自己。
可是當那個緊拽著他衣角的力道忽而鬆開了,他的心也隨之驟然一沉。
他聽見郗安的聲音越來越遠,越來越淡,就像是當年郗安從他身邊離開的時候一樣。
恐懼似翻山巨浪一般撲向林傾白,幾乎要將他壓死在其中。
這時郗安微弱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。
師父,你再看我最後一眼好不好.......
那聲音中含著無限的留戀,像是下一秒他就要消失了,再也見不到了。
最後一眼.......
就是最後一眼.......
這四個字讓林傾白胸口緊憋的痛苦和酸澀瞬間溢了出來。
他再也忍不住了,顫抖的睜開了雙眼。
真的是最後一眼了。
他什麼都不會做,真的就只是再看看郗安最後一眼......
冰面之上,畫面清晰。
林傾白抬眼之時,眼眶瞬間就紅了。
他又看見了郗安的臉。
郗安正和蓮姨牽著手,兩個人笑容滿面的從街角走來。
那時候的郗安還很小,才六歲,身
高剛及林傾白的膝蓋處。
郗安手中拿著串糖葫蘆,單手扯著蓮姨的手不老實的來來回回的蹦,抬頭卻看見了站在殿門口的林傾白,眼中驟然一亮,高喊了一聲:「師父!」
郗安笑容明媚,似個小太陽一般,顛顛的衝過來抱住了林傾白的腿。
淚順著眼角滑落而下,林傾白蹲下身子也回抱住了他。
在觸碰到郗安溫熱的體溫那一刻,林傾白的心克制不住的顫抖。
太真了.......
他居然還可以碰到他.......
他居然還可以嗅到他身上孩子般陽光的氣味......
郗安才吃完糖葫蘆,抱著林傾白的時候手上的糖汁粘粘糊糊的蹭到了林傾白身上,可他嘴巴卻甜甜的,在林傾白的耳邊小聲說:「師父,這家的糖葫蘆一點都不好吃,沒有師父買給我好吃......」
蓮姨在一旁拽著郗安的胳膊說:「我的小少爺啊,你手上的糖都蹭到王爺的衣服上了,走走走,我帶你進去洗一洗。」
可是不論蓮姨拽的如何用力,郗安都不肯鬆開手,他的身上溫熱,小手卻特別的有力道,像是一個小牛皮糖一樣粘著林傾白不肯放開手。
林傾白雙手更加用力的抱緊郗安,眼淚一滴滴的落在了郗安的肩膀上。
而後在林傾白耳邊的聲音變了,變的沉了許多,擁抱著他的力度也愈發的有力。
「師父,你哪裡不舒服啊?」
林傾白抬起眼睛又看見了十八的郗安,這時的郗安眉眼凌厲,再也沒有小時那般黏人柔軟的模樣。
林傾白淚意翻湧,想要說話卻半句話都說不出來。
郗安抬起手試了試林傾白的額溫,又摸向了林傾白的胃腹處。
郗安的手在摸著他額頭時候是冰冰涼涼的,可是捂著他的胃腹時,卻又溫暖的像個火爐一樣。
「這幾日天寒,師父應是著涼了。」
郗安端起案几上的湯碗,走林傾白的身前。
湯藥滾燙,郗安就捧在手中,用陶瓷湯勺一勺一勺的舀起湯藥,放在嘴邊輕輕的吹。
過了好一會,湯藥吹的涼了下來,他卻還不放心,又低下頭嘴唇試了試湯勺的邊緣,確定溫度合適後,才將湯藥餵到了林傾白的嘴邊。
林傾白卻沒有張開嘴,而是雙眸含淚定定的望著他。
那時也是這樣......
他生病了,郗安守在他的身邊。
明明已經是個萬人之上的大將軍,卻還會在師父需要他的時候寸步不離,端著藥一勺一勺的將藥吹好,眉眼低垂,就連那鋒利似刃的眉眼也溫和了下來。
林傾白閉上了眼睛,不忍再看郗安的臉,他手指緊拽著床單,肩膀顫抖。
他忽而在奢望。
如果這是夢.......
他可不可以不要醒來.......
看見林傾白哭了,郗安愣了愣,抬手擦掉了林傾白眼角的淚,低下頭聲音柔和的問:「師父,怎麼了?很難受嗎.......」
剩下的聲音戛然而止。
一向淡漠冷靜的林傾白這時卻垂下頭,將眼睛壓在了郗安的肩膀上,肩膀顫抖的哭出了聲。
郗安的身子瞬間僵硬了。
後來又過了許久,他緩緩地松下了肩膀,手一下一下拍著林傾白的脊背。
就這樣又過了很久很久,忽然緊擁著林傾白的力道一點點地抽了出來。
方才還晴光照耀的房間,瞬間變得昏暗陰沉,房內壓抑的半束光都照不進來。
郗安一身濺血的鎧甲,雙手俯撐在林傾白的身側,他雙目赤紅,渾身的血腥氣,正滿臉恨意的瞪著林傾白。
方才的溫和,方才的柔情,全部都沒有了。
他抬手一把掐住了林傾白的脖頸,將林傾白壓在床上,雙眸滿是戾氣的逼問道。
「師父,你要殺了我嗎?」
「師父,為什麼?!」
「師父,哪個朝廷改朝換代不是踏著累累白骨上位的,為何他們就是對?我就是錯!我究竟執迷不悟在哪裡?!」
「他們殺了我全家!是他們先殺了我的全家!!!我只是報仇而已,你為什麼要殺了我?!!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