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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傾白忽然就心痛的無以復加,他胸口開始劇烈的起伏,張著嘴巴大口大口拼命的呼吸,手緊緊的按住了胸口。
他好痛好痛.......
真的好痛啊.......
這麼多日的壓在他身上的痛如今再也讓他撐不住了。
這個殿室,這個棺材,還有郗安屍體都像是一把刀劍,一次次又一次的扎入他的心裡,將這裡變成屠宰場,將他渾身的肉將他的心都挖成一片一片。
林傾白身子從棺材上滑跪到地上,手指劃在棺材上,骨節用力到蒼白,肩膀顫抖的哭了出來。
他的肩頸抖的猶如篩糠。
此時的林傾白再也在意不了什麼乾淨,什麼形象。
他坐在地上,再也不是那不懂情誼的清元仙尊,也不是那高高在上的雲王爺。
他就猶如京城中那些因為戰亂失去了至親,卑微到塵埃的平民,哭的不能自已,哭的無助至極,哭的毫無形象。
眼淚一滴滴的落在地上。
原本縮在角落裡的小白也察覺到林傾白的痛。
它生了病,卻還是瘸著腿一步步的挪到了林傾白的身前,臥在林傾白的懷中,用舌頭舔舐著林傾白的手背,將他手背上落下的眼淚全部都舔了下去。
林傾白抬起手緊緊的將小白抱在了懷裡,他緊咬著嘴巴,強忍的難耐的哭聲,卻最終還是痛哭出了聲音。
殿室中燭火昏暗,林傾白就坐在地上,映在那棺材的陰影中,他很瘦,幾乎縮成了很小的一團,白衣拖在了地上。
房間裡迴蕩著林傾白艱難的哭喘聲。
這是他第一次很無助,無助到想要用自己的命去換一個人回來......
可是怎麼辦啊……
他到底該怎麼辦啊.......
郗安即便是做錯了天大的事情,那也是他的徒弟,是他心口的一塊的肉.......
這塊肉長在了他心口十二年,連接了他的心脈,貫穿了他的生命.......
可為什麼啊......
為什麼他救了那麼多人,卻獨獨救不了他的安兒.......
郗安他只是個凡人啊……
他只是個凡人......
他死了,就再也沒有以後了......
再也沒有了.......
第47章
到了第二日, 卯時,出殯的隊伍就正式出發了。
皇上雖說是沒有治郗安和林傾白的罪,但是人人皆知郗安犯的是謀逆的罪孽。
此等罪孽滔天, 為了防止百姓非議, 還有路上有人趁機攔截報復, 出殯隊伍走的很低調,甚至沒有請外面的喪隊前來, 僅僅準備了一輛馬車, 一些下人侍衛跟著一起就這樣上了山,甚至連出殯的棺材都是側門出的王府。
林傾白還將小白帶上了。
早上的雪又大了些, 林傾白坐在馬車上, 看著四周空無一人的街道, 心中只余陣陣的麻木。
蓮姨坐在他身側,手中拿著早膳餐盒,從裡面拿出來一個包子,勸林傾白吃一些。
「王爺, 等會上山路途遙遠, 您今日起來的早,還是吃一些吧。」
林傾白依舊目視前方,說:「我不餓。」
蓮姨紅著眼睛眨了眨, 只能又將拿著包子的手收了回去。
馬車就這樣一路到了山上。
那座山又高又偏僻, 鮮少有人會去。
若非郗安叛了,以他的功績和地位, 葬禮可以辦和楚將軍一樣宏大, 舉行國葬, 朝中文武百官, 還有整個阜朝百姓都要為他服喪十日。
最後在萬眾矚目之下葬入皇陵, 風光體面。
而如今,卻是此番慘澹。
山路上鋪滿了白雪,天寒地凍,道路很是難走。
馬車就這樣在一路顛簸之下上了山。
蓮姨年紀大了,腿腳也不好,本來林傾白讓她呆在府中,不必前來,可是蓮姨非是不願意,說哪怕是凍死摔死,也要再送小少爺最後一程。
行吧,想來便來吧。
林傾白也不阻攔了。
倒是涼瑤楚沒有來,可能是昨晚林傾白對她說,日後自己死後也想要葬在這座山上。
這句話也不知是怎麼了,又將涼瑤楚給惹生氣了。
沿著山路一路走上前,到了山頂,便出現了一片寬大的山地。
到了目的地,下人們開始忙活起來。
林傾白坐在馬車上,靜靜的望著下人們將琉璃棺材抬了出來,放進了早已挖好的大坑中。
繼而三個人站在坑外,一鏟子一鏟子的往坑裡堆土。
外面的寒風凜冽,雪混著雨,不斷的朝馬車裡漏風。
林傾白早已凍的麻木,身上無知無覺。
他就這樣木然的望著,出神的想一些其他的事情。
他抬起眉眼,四下看了看,覺得下人們給郗安找的這塊墓地還不錯。
墓地寬敞,沒有他人。
山頂的位置可以俯瞰山下的無限光景,仰頭又可以瞧著天上漫天飄舞的雪花,在郗安的墳地旁還種著梅花樹。
風一吹,那梅花的花瓣就順著雪,一起紛紛揚揚向下落。
埋完了土,下人們從馬車後門抬出來一個石碑。
石碑不大,是個無字碑。
郗安所葬的墓碑,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能寫上。
將墓碑安好後,眾人便在郗安的墳前叩拜,燒紙。
風一起,那一片片黃紙被風雪裹挾著吹上了空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