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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........」
郗安朝前傾著身子,試探的問道:「師父,你是怕我推翻了皇上,你便不能再做王爺嗎?」
「你放心師父,我可以給你!」
「若我登位,什麼權勢地位,我都可以給你!」
「當今的皇帝疑你,可我不會!」
「師父,到時你要什麼,我便給你什麼!那時沒有人再敢命令我們!沒有人可以讓我們下跪!沒有人可以將我們分開!這樣不好嗎?!」
郗安聲聲句句的承諾卻都似一把刀,割在了林傾白心上。
說到最後,郗安忽然又放輕了些聲音,他抓住了林傾白的手,似哀求般小心翼翼的問:「師父,即便是如此,你還會怨我嗎.......」
郗安現在就像是他小時候般,想要討要一個喜愛的玩偶,可憐巴巴的露出黑黝黝的大眼睛,跟個小狗一樣,滿眼的哀求。
林傾白總是會在他這般澄澈的眼睛中心軟,最後妥協。
可是這次林傾白咬緊了牙齒,眼睛紅的似含血般瞪著郗安。
「這些我都不要。」林傾白從郗安的手中抽出手,聲音生厲道:「這江山是白家的江山,是皇上的江山,你為何事到如今還執迷不悟!」
郗安空懸的手抖了抖,眸中的閃光漸漸暗了。
「.......執迷不悟?」
他低聲地重複著這句話,反問道:「師父,我不明白,我執迷不悟在哪裡?」
「師父,哪個朝廷改朝換代不是踏著累累白骨上位的,當年你們白家,不也是踩著屍骨登上來的嗎?為何他們就是對?我就是錯!我究竟執迷不悟在哪
里?」
林傾白的手緊握成拳,他被郗安這番繆言氣的堵了心,怒聲道:「當年乃是亂世!家國破裂,皇帝昏庸無能,亂世必起,這乃亘古不變的定律,而如今呢,海晏河清,皇帝是一代明君!這是多少年多少人守衛邊關,踩著多少先人的屍骨才換來的!而你呢?偏要打破這一番盛世!偏要攪弄的烽煙再起,民不聊生!我且問你,你究竟是為民?還是為己!」
林傾白從未用如此大的聲音說過話,他這話說完,殿中一片寂靜,那盞燭火在二人中忽明忽暗。
晦暗的暖光映在郗安五官深邃的臉上,郗安卻忽而笑了,他聲音淡淡的說:「........當年那些人視我性命為螻蟻,他們的命,於我何干?我只為己。」
林傾白被他氣的渾身顫抖,抬手一巴掌扇到了郗安臉上。
這麼多年來,林傾白從未這樣打過郗安。
這次林傾白扇的極重,他的手垂在身側,手心火辣辣的發燙,指尖細細顫抖。
郗安被扇的眸色黑寂,側著臉一言未發。
林傾白卻痛的紅了眼睛,低聲的罵著:「亂臣賊子,狼子野心.......我教過你......為臣者要心懷天下,心繫百姓!夏家當年本就做錯了,本就是叛臣,那你現在呢........難道要全天下的人,都為了你們夏家陪葬嗎!」
郗安的臉瞬間紅腫起來,他的眼眸陰沉,半響才低聲說:「夏家本就是叛臣........所以師父你也和其他人一樣,覺得夏家該殺,我就該無父無母?我也該死在那場紛爭中嗎?」
郗安聲音不大,卻字字珠璣,林傾白被猛地戳中了心口,不知該如何應了。
郗安緩緩的抬起頭,他望著林傾白,眸中泛著血紅的狠意,繼續道:「何為忠?!何為佞?!何為叛賊?!何為狼子野心?!何為亂臣賊子?!當年我們夏家全家被滅門,鮮血灑滿了整個潥陽城,上至八十老人,下至懷中孩提,無一倖免!他們拎著我阿娘的人頭掛在城牆上,我們全家人的命被天下人當笑料,師父如今卻都覺得這是活該!」
「為何當時沒有人告訴過他們,要仁善!要手下留情!要得饒人處且饒人!」
「全天下的人都覺得他們是對!那是不是只要我贏了這場博弈!是不是只要是我踏上了王位!那些被我殺的人他們也是活該?!」
林傾白望著郗安含血的眼睛,手指將掌心摳出了血印,血滲入了他的指甲中,而他卻連半分的痛都感覺不到。
他望著眼前的郗安,只有怔然與恍惚。
一時令林傾白辯不清,究竟那個才是他?
是那個曾經在他面前善良溫和,冒險從山上撿回流浪狗的郗安........
還是如今這個欺他、瞞他,手中沾滿鮮血,如同瘋魔一般,依舊不肯悔改的郗安........
林傾白不明白,當年被他從小帶到大,由他一點點教著讀書,學著識字的孩子,會變成如此。
到了最後的最後,郗安心中所想,所知,所感,卻皆與他背道而馳。
半分都由不得他.......
林傾白眼眸中含淚,他啞然的望著郗安,嘴巴張了張,卻只是覺得無言。
最後他閉上了眼睛,其他的不願多說半句,只是啞聲的說道:「就算他們有錯,都已經無法挽回.......我已經將你的身份寫在信中,交給了我的一個密使,只要我一聲令下,那封信隨時會交到皇上手中........」
林傾白說道這裡喉結滾動了一下,聲音艱難的繼續道:「若你現在回頭,還來得及。」
林傾白終究是心軟,即便是一直以來他都在查蒼門之案,對蒼門恨之入骨。
即便是他知道了郗安的身份
,知道了郗安一直都在騙他,知道郗安手中沾染的殺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