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聽見郗安這樣說,林傾白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,他先摸了摸臉,果然摸到了一片濕意。
林傾白匆忙別過了臉,將郗安的手推開。
「這是嗆出來的,不是哭。」林傾白說道。
郗安沒說話了,而是仰著頭望著自己的師父。
林傾白覺得有些沒面子,想趕緊把這件事情翻篇。
於是他抿了抿唇,心裡明明是心疼,說出口的話卻是冷聲:「讓你在外面站一個時辰,現在時辰到了嗎?誰准你跑進來?」
郗安立刻將湯碗推到了林傾白身前:「是蓮姨熬好了藥,讓我端進來,我瞧著師父喝完藥就出去。」
林傾白望著那棕褐色的藥,皺了皺眉頭。
他一向耐不得苦,每一次喝藥都苦的他直反胃。
若是平日,林傾白就算身體難受,也不願意喝這個藥。
而現在郗安就在前面盯著他喝藥,林傾白作為師父,總不能在孩子面前露了怯。
林傾白端起湯碗,一飲而盡。
即便林傾白已經喝的很快了,可是苦澀的味道還是殘留在嘴裡,他半掩著嘴,趕忙去拿茶盞。
「師父,才喝完藥不能喝茶。」郗安攔下了林傾白的手,怕林傾白不聽他的,又撅著小嘴巴搬出來了涼瑤楚:「這是涼大夫和我說的。」
隨後郗安低下頭,小手從衣襟里摸出來一個白手帕,放在案几上。
手帕打開裡面是一堆紅彤彤的小果子,果子泛著誘人的光澤,是林傾白最喜歡吃的山莓。
林傾白看著那些果子,愣住了。
他看著郗安的小手在果子裡挑挑揀揀,挑了一顆最大最紅的,放在髒兮兮的衣服上擦了擦,然後欠著身子遞到了林傾白的嘴邊,一雙眼睛亮閃閃的望著他。
果子還是有些髒。
林傾白卻張開了嘴巴,仍由郗安將那個不太乾淨的果子塞進他的嘴裡。
山莓酸酸甜甜的,輕輕一咬就爆出了清甜的汁水,正好中和嘴裡苦澀的藥味。
「好吃嗎,師父?」
郗安滿眼期待的望著林傾白,林傾白慢吞吞的點了點頭。
下一秒,郗安立刻笑了。
他的一雙大眼睛笑的彎彎的,嘴角還有兩個小酒窩。
林傾白垂眸望著那些山莓,沉默了一會開口問道:「你
今天跑出去做什麼了?」
「我去摘山莓了啊。」郗安道。
「摘這些做什麼?」
「師父不是愛吃嗎?」
郗安回答的理所當然,林傾白的手卻在案幾下抓住了衣袍。
「你怎麼知道。」
郗安笑著說:「上次府里的小青子從老家回來不是帶了一袋野果子,我看師父在那堆果子裡只挑著山莓吃,就知道師父喜歡,我還特意去問過涼大夫了,她說吃山莓對師父的身體有好處我才去摘的,師父,你喜歡不喜歡啊?」
山莓一般多長在陡峭的山上,數量稀少,採摘困難,所以在集市上也鮮少能夠買到。
林傾白甚至不願去細想那么小的孩子,是怎麼爬到山上給他摘果子。
林傾白看著郗安髒的像小花貓的臉,還有沾滿泥水的衣服。
方才還未消散的怒氣,此時全部散了,只留下了心疼和內疚。
林傾白只覺得喉嚨乾澀,半響才低聲說:「喜歡.......」
郗安一下就笑了,他眉飛色舞的指了指殿外說:「外面還有一大籃子呢師父,等到過兩天出太陽了我就把果子曬成果脯,師父以後喝藥的時候吃,這樣師父就不怕苦了。」
林傾白啞聲的嗯了一聲。
郗安一看師父開始回應他了,立刻湊到了林傾白的身前,得寸進尺的賣乖:「那師父,你還生不生我的氣啊?」
郗安一向最會招人疼,每當他犯錯的時候,那雙可憐巴巴的大眼睛望著林傾白時,總是能讓林傾白怎麼都氣不起來。
林傾白頓了頓,閉上眼睛沉聲道:「若是再有下次,我定會罰你。」
林傾白原諒他了,郗安剛開心的嘿嘿笑了兩聲,就看見師父皺緊了眉頭,手扶到腰上,微微彎了腰。
郗安立刻向前爬了爬湊上去,小聲問了一句:「師父,你坐了那麼久腰是不是痛了?」
林傾白的這副身子不能久坐,但凡坐了一會就會腰部酸脹,像是揣了一個大冰塊一樣,陣陣的刺痛。
而他的手比腰還要涼,怎麼揉都沒有用。
林傾白閉著眼睛沒有說話,郗安的小手就撫了上來。
孩子的手很暖和,就像個小火爐一樣暖在林傾白的腰間。
郗安已經不是第一次替林傾白按揉了。
奇怪的是,林傾白雖然身體不好,卻很少表示出自己的不適,可是郗安卻總是能夠一眼就看出來。
更奇怪的是,林傾白一向抗拒與他人接觸,就連大夫給他把脈的時候,他都要在手腕處墊上一個手帕,可是唯獨對郗安這個小孩子沒有一點的抗拒。
或許是因為郗安還小吧。
林傾白這樣想著,漸漸回過神來才感覺到郗安手上已經沒有了力道。
他睜開眼睛看了一眼,發現這個孩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趴在他腿上睡著了。
郗安睡的很香,嘴巴張著,湊近了些還能聽見他輕微的呼吸聲。
夜已經深了,林傾白身體虛弱,只能就近將郗安抱到了自己的床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