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洋桃斜一眼蘇吟兒後頸密密麻麻的紅痕,不露聲色地拿出一套高領的棉裙。
那斑駁的紅痕,縱是洋桃性子大咧,看了也覺得分外羞人。
洋桃極小心地試探:「夫人,您今日......心情可是好些了?」
「嗯,好多了,」蘇吟兒著了白色的棉襪,伸腳入厚實氈毛靴里,款款走向古銅色的梳妝檯,指了指紅木色的桃花梳,「快些,我餓了。」
洋桃和清秋相視一笑,「得嘞,清秋給您挽頭髮,奴婢去準備早膳!」
夫人開始喊餓了,多半是消氣了。
用過早膳,蘇吟兒領著洋桃和清秋去了城門外,等著同老皇帝去郊外祭祖。
文武百官早早就來了,侯了一長串。可過了卯時三刻,遲遲不見老皇帝的蹤影,人群就開始不耐煩了,催著小太監去請老皇帝起床。
蘇吟兒站在妃嬪之首,與文武百官之首的陸滿庭只隔了不到半條長廊的距離。若有似無的灼熱視線停在她身上,又似乎沒有,穿過了她,落在她身後紅綠色相間的檐下柱紋上。
蘇吟兒狀若感受不到,微微側過身子,攏了攏大紅色的狐裘披風,冷得就像冬日裡盛開的一朵水仙花。
寒冬的天亮得晚。
迷濛的天色下,城牆高聳、引路的燈柱隱隱燃著燈火。
下雪了,鬆軟的雪蓋住一塊塊青石板路,蓋住一座座單腳立在石柱上的桐像飛鶴。
老皇帝在嚴公公的簇擁下,踩著風雪而來。
他體形偏胖、腳步虛浮,精氣神不是很好,兩眼下方烏青明顯,走路的時候,需得有人撐著才勉強走得直,身後的腳印也是深深淺淺。
眾人立即會心一笑,大抵都明白是為什麼。
老皇帝:「都來了?行,安國君,你安排安排啟辰。」
陸滿庭應下,隨即安排老皇帝登上最前方的皇家馬車,朝中官員和各宮妃嬪按照位列跟在後頭,打雜的宮女和太監一旁隨伺,御林軍一前一後護著。
老皇帝經過妃嬪的時候,老毛病犯了,色眯眯的眼珠子在幾十個妃嬪身上來回打轉,最後停在面生的蘇婕妤身上。
老皇帝:「這位美人兒是?」
蘇婕妤心下慌亂。
她早聽說過老皇帝的暴I行,知曉老皇帝不是仁慈的主,就算她上了龍床也未必活得下來,加之她娘家背景不夠強勢,故而她一直躲著,入宮大半年了,未得過老皇帝寵幸。
蘇婕妤嚇得六神無主,說話結結巴巴的:「回,回皇上的話,臣妾是,臣妾是蘇府的蘇婕妤。」
「蘇府?」
老皇帝琢磨了有一陣,似乎終於想起來是哪位了。他舔了舔舌頭,「那行,就你了,陪朕到前頭坐。」
蘇吟兒一驚,慌忙側身擋在蘇婕妤跟前,擋住老皇帝的邪惡視線,嬌滴滴地朝著老皇帝行了一禮。
「皇上,還是臣妾陪您吧!」
老皇帝笑得更歡了。
「行啊,」老皇帝伸出油膩的手,被一道寒光瞥了後,又訕笑著縮回來,「愛妃,這裡天寒,快些隨朕一起。」
蘇吟兒隨著老皇帝坐上最前方的皇家馬車。
陸滿庭沉沉一笑,目中帶著瘮人的涼意,待到大部隊浩浩蕩蕩地啟辰,他才慢悠悠地騎在汗血寶馬上,行在隊伍的最後方。
他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前方的皇家馬車,冷嗤。
「才認了個妹妹,這就護上了......」
跟在老皇帝後頭的瀟淑妃氣得牙痒痒。因著受寵,她得以一人乘坐單獨的馬車,其他妃嬪皆是四人乘坐一輛。
瀟淑妃翻了個白眼:「那個狐狸精假得要死,之前各種拒絕皇上,現在又主動獻媚,真是個禍國殃民的!」
一旁的貼身宮女附和道:「可不是麼?娘娘,奴婢打聽到一件事,蘇貴妃的生父是已故的蘇副將蘇蠻!」
瀟淑妃一驚:「哪裡得來的消息?」
宮女:「奴婢的親姐姐在安國君府上做後廚。這在安國君府不是秘密,只是這些年安國君將她藏得緊,京中沒什麼人曉得——就連蘇家都不知道!」
瀟淑妃笑著,敢情還有這一出,說不定順藤摸瓜能摸出些什麼。
那個狐狸精和安國君都不是好東西,殺了她的爹爹,斷了她在宮中唯一的依靠,這個仇她一定要報!
「有意思,你再多打聽打聽!」
對了,她當務之急是找些共同陣營的朋友。借刀殺人才是聰明人該做的。瀟淑妃笑地狡詐,心中隱隱有了人選。
最前方的皇家馬車裡,蘇吟兒坐在老皇帝身側,渾身不自在。
老皇帝有氣無力,上了馬車就瞌睡連連,拉過一張毛毯蓋在身上開始打呼嚕。
不擾她、不煩她,已經是最好的狀態了,可蘇吟兒依舊瘮得慌,尤其是想到老皇帝當著她的面做的那些噁心事,她的胃裡就一陣翻湧。
馬車外隱隱傳來幾個小宮女的談話。
——「聽說郊外有難民,燒殺搶劫,什麼都干,嚇死個人了!」
「我們不會遇上吧?」
「啊呸呸呸!有御林軍呢,怕什麼?即便是遇上了,也傷不到咱們!」
蘇吟兒沒吭聲。
這波難民來得蹊蹺,沒聽說哪兒鬧饑荒,就莫名其妙出現了這些人,也難怪會鬧得人心惶惶。
忽地,老皇帝醒來,沖她交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