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常國公從袖子裡掏出一塊巴掌大的玉佩,淨手焚香,拿著玉佩雙手合十,虔誠地在胸前比劃了一番,才鄭重地交給陸滿庭。
「你今晚有禍事,將此物戴在心口處,可保你平安。」
陸滿庭想起蘇吟兒藏在袖擺中冰冷的匕首,幽邃的眸漸寒,將玉佩握得死死的。
*
蘇吟兒在後院的東廂房歇息。
有了身孕後,她時常犯困,加之上午被陸滿庭狠狠憐愛過,疲乏得很,一覺睡到了日落前,無人敢進來打攪她。用晚膳的時候,老夫人隨意多了,不再給她夾菜,提前為她備了可口的清粥。
今晚就宿在常國公府。
沐浴後,蘇吟兒披著一件薄紗斜躺在床畔,洋桃和清秋侯在了門外。斜對面的桌案上,泛黃的宣紙被清風吹起一角,繪得詳盡的暗道圖若隱若現。
窗外銀輝遍灑、月色濃郁。
庭院池子裡的荷花正盛,暑風從半掩的窗子裡吹進來,帶著淡淡的荷葉清香。
頭頂的輕紗曼曼,鬱郁光火中,明黃色的紗幔籠罩出薄如雲煙的恍惚。
她單手撐著小巧的下頜,露出一截雪白的無暇肌膚,皓白手腕上帶著的血紅色翡翠玉鐲,色澤瑩潤,更顯得她雪膚柔嫩。
如玉的手指無意識地在隆起的腹部上打著轉兒。
紫菱殿置物架後方的暗道是陸滿庭修建的,這也是為何他能在尼姑庵堵到她。那條暗道的盡頭有些什麼、她會在哪裡落腳,他甚是清楚。
她想不明白的是,四年前他們到底是何關係。
他既已認識她,為何要刻意隱瞞她神女的身世?獨占?偏愛?她當時不過一個不諳世事的黃毛丫頭,又豈會懂得情I愛?
阿卡說她是逃出去的。
她究竟為何要逃?為了逃脫天尊的控制?還是另有隱情?
蘇吟兒揉了揉太陽穴,頭疼。
玉枕下鋒利的匕首掩了寒光,把手處的雕花精美繁雜。蘇吟兒托在掌心悠閒地把玩,聽到門外洋桃和清秋的聲音——「皇上安康。」,她小心翼翼地藏好匕首。
木門「吱呀」一聲被打開,修長的雙腿跨過八扇蘇繡屏風,越過裊裊薄煙升起的金鼎。陸滿庭緩緩走近,不疾不徐地解開腰間玉扣,華裳和中衣悉數落在厚實的絨花地毯上。
他白淨的脖頸上,吊著一枚巴掌大的玉佩,恰好擋著他緊實的胸膛。
許是飲了酒,他的耳尖蹙著浪漫的紅,那雙魅惑若桃花的眸子微眯,醉美的唇側斜勾著,似愉悅。
他俯身,半躺在拔步床的外側,捉了蘇吟兒的唇,親昵地碾磨。
齒尖酒香襲來,蘇吟兒來不及推卻,已被他牢牢地擁入懷中。今夜的他似是多情,不復往常的霸道和強勢,溫柔至極。
他與她額頭深情相抵,吐出的每一個字符暈著酒香。
「你同外祖母說什麼了?」
蘇吟兒側眸,纖細的藕臂急急擋在他的身前,他似看不見,柔情似水地撫過她的眉眼,自說自話很是怡然。
「老人家很喜歡你,留你在府上多住幾日。你可願意?」
蘇吟兒不回答,陸滿庭取下脖子上的玉佩,在蘇吟兒跟前晃了晃,甚是無所謂地扔在了床角。他親密貼在她的耳畔,咬著她的耳垂,溢出的呼吸滾I燙。
「朕不願意,朕捨不得。」
他自嘲般一笑,頗有些撒嬌的意味,卻多了幾分從未有過的無奈和酸楚。
「外祖父說,朕此生無妻。朕不信。」
蘇吟兒猛然一怔,似被戳中心事,後背泛起一陣惡寒。她咬著嬌艷艷的紅唇,伸出如蔥的玉指,抵在他寬厚的肩頭。
「皇上醉了。」
若是沒醉,他不會孩童般向她討饒,更不會帶著滿身的酒味與她纏綿。他亦沒回話,將身子大部分的重量覆在她身上,一點沒顧及她腹中的孩兒。
她薄怒,冷冷道:「起來,你壓著我了。」
與她痴纏的人不為所動,耳畔的呼吸聲漸沉。蘇吟兒氣鼓了桃腮,半晌後,費勁力氣將他推開。
她撫著心口氣喘吁吁,他躺在身側酣睡沉沉。
他極少這般毫無防備。
在她的印象里,他比她睡得晚、起得早,縱是陪著她同迎朝霞的日子也是不多。
她的心「砰砰砰」直跳,小手兒伸到玉枕底下,摸到那把精緻且鋒利的匕首。
這把匕首是她的希望,給了她活下去的動力;在沒有旁人的時候,她一個人悄悄練習多次,只為能夠「快、准、狠」地刺入他的心臟。
水泠泠的眸子裡,再沒了從前的純稚。那被壓抑的恨和哀怨痛苦地瘋長。
她高舉起匕首,往事一幕幕在她腦中閃過。那些曾經受過的傷、望不到邊的黑暗,全化作瘋狂的快意綻放,扭曲了那張絕美的容顏。
在她看不見的地方,陸滿庭藏在薄裘下的手緊握成一團,那雙緊閉的雙眸,眼角隱有淡淡的濕意。
蘇吟兒盯著他跳動的心口,毫不猶豫地刺進去。
——「噗!」
暗紅色的鮮血從他心口處飈出來,濺在她嬌嫩的粉頰上。濃濃的鐵鏽味充斥整間臥室,她不自覺舔了舔唇,竟有一種想要飲他血的衝動。
這種衝動讓她驚懼不已。她從惶恐中回過神,愣愣地看向面前的人。
陸滿庭緩緩睜開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