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陸滿庭的身子狠狠一顫,擁著蘇吟兒的雙臂猛地收緊。那雙幽邃的眸閃過許多複雜的情緒,全是不祥的預感。他揉了揉她的頭頂,溫潤的聲線莫名地艱澀。
「我們還要在一起很久很久,自是無悔。」
蘇吟兒淺笑,不接話。
她終是為他穿好了冕服。理了理他衣擺上的褶皺,佯裝困頓,懶懶地鑽回被子裡,說要再睡個回籠覺。
外頭有宮人小聲在喊:「皇上,時辰到了。」
陸滿庭離去,行至月門處時,回頭瞧了她一眼。那側躺在床畔的纖薄背影,落寞地讓人心疼。
他眸光暗沉如黑夜,薄唇抿得死死的,卻是什麼也沒說。
*
蘇吟兒睡到了日上三竿。
她像往常的無數個清晨那般,早膳用了半碗小米粥、半碗烏雞湯、一個醬肉包、四個水晶餃子。
她捻著織牡丹花的絹子,輕拭了唇角,窩在窗邊的貴妃榻上曬太陽。
侍女洋桃從外頭進來,手裡端著一盤現摘的石榴。這個季節,宮裡的石榴已經不多,僻靜的冷宮鮮少有人去才留得幾個。
誰都知道當今陛下是前朝皇后娘娘的兒子,冷宮是陛下兒時居住過的地方,自是無人敢前去叨擾。
洋桃用小刀切開石榴,再用銀勺舀了石榴籽,小心放入青花瓷盞里,捧在手心,托到蘇吟兒面前。
「皇后娘娘,您都不知皇上多疼您。今個離去之時,瞧見您面色不好,擔心您吃不下,特意讓奴婢去冷宮摘了石榴給您開胃。」
蘇吟兒溫婉地笑,沒有回話,指了指矮几上擺著的紅木箱子。
「去,打開看看。」
洋桃放下青花瓷盞,俯身抱住紅木箱子,太重,沒抱得起來。
「這裡面裝著什麼東西呀?好沉呢!呀,好漂亮!」
紅木箱子裡,裝著上百淀金子、綴著珍珠的金步搖、流光溢彩的翡翠玉鐲、足有一個拳頭那般大的夜明珠......滿滿當當的,全是價值不菲的寶貝。
縱然是跟了蘇吟兒多年,見過不少好東西,洋桃還是忍不住嘖嘖驚嘆。
「皇后娘娘,這些都是您最愛的。您拿出來作甚?」
蘇吟兒笑著,將紅木箱子合上,推送到洋桃跟前。
「這些是送給你的嫁妝。你年歲也不小了,以後總歸用得著。」
洋桃一怔,雀躍的眸底一下子暗淡了。她雙臂不安地垂在身前,聲音啞啞的,帶著濃濃的哭腔。
「皇后娘娘,是不是奴婢哪裡做得不好?您要趕我走?」
蘇吟兒牽過洋桃,用手心裡的絹子替她拭了眼淚。
「胡說些什麼?我現在是六宮之主,還不能賞點東西給你?如若你不想要......」
「想要想要!奴婢想要得很!」
洋桃將紅木箱子擁入懷裡,動作麻利,生怕蘇吟兒反悔收了去。她抹了把鼻涕和眼淚。
「只要娘娘不趕奴婢走,賞什麼奴婢都歡喜!不過,奴婢還不想嫁人,就想呆在娘娘身邊伺候您。」
洋桃又是哭又是笑,明媚的臉上沒有半分的矯揉造作和虛情假意。蘇吟兒挽著她的手,語重心長。
「遲早要嫁人的,提前安排著。你若是有心儀的對象,同皇上說,皇上會替你做主。」
洋桃扭捏著,微紅了耳根,到底沒經過人I事,性子再野,提到自個的終身大事,也是羞澀的。
蘇吟兒同她說了幾句,喚來清秋,指了指矮几上擺著的另一口紅木箱,相比送給洋桃的,要小些。
「清秋,本宮給你也備了一份。」
清秋跪下行禮:「多謝娘娘賞賜。」
主僕三人圍在一起,說了些體己話,多是叮囑蘇吟兒養胖些,爭取給皇上生個小皇子。眼見時辰不早了,洋桃和清秋取來鳳袍,伺候蘇吟兒換上。
搭配鳳袍的鞋是珍珠木履,鞋跟是方形的,又硬又高。蘇吟兒懷了身孕,穿不得,挑了一雙平底的繡花鞋。
她提起厚重的裙擺,露出足上穿著的繡花鞋。
繡花鞋上的牡丹花精美,黃色和綠色的線交織,中間綴著的紅色花蕊隨著足兒的動作,一顛一顛的。
「如何,好看麼?」
洋桃:「好看,娘娘生得美,穿什麼都好看!」
蘇吟兒淺笑,右手搭在清秋的手臂上。距離午宴還有半個時辰。
蘇吟兒抬手覆在白嫩的額間,擋住頭頂刺眼的陽光。春光爛漫,縱是驕陽,也是暖和地很。
她回眸,最後一次瞧了瞧這奢華的慈寧宮,眸色深深,堅定地跨出朱紅色的門檻。
「開宴尚早,陪我去河畔吹吹風吧。」
*
紫桓殿,幾十個樂師分布在大殿的後方,彈著琵琶、奏著胡琴;端著美味佳肴的小太監們,弓著身子布菜。
陸滿庭高坐在宴廳的最上方,旁側空出來的位置是留給蘇吟兒的。
午宴即將開始,他早早派了小太監去慈寧宮接,人卻遲遲沒有出現。他輕晃手中的茶盞,想起吟兒懷孕後,愈發地貪睡,不由勾了勾唇。
滿朝文武百官齊聚一堂,歡聚新帝登基、新元伊始,好生地熱鬧。
王將軍同金少坐在一處,與台上的陸滿庭隔了四方矮几。
王將軍攬上金少的肩頭。
「你也是的,皇上正是用人的時候,回北冥海做什麼嘛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