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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真是奇怪,蘇吟兒想不起來三皇子是何模樣,不記得他的名字、不記得他倆曾經的過往,獨獨曉得那抽屜里有異常重要的東西。
金少接過蓮花簪,仔細地研究了一會兒,交還給蘇吟兒。
「送一件不起眼的利器給小姑娘?你還如此小心翼翼地保存著。看來,三皇子應是你從前極為信任的人。」
金少瞥了一眼蘇吟兒的腹部,懊悔極了當初由著她入宮。大皇子顯然藏著話沒說,神女若和外族人私I通會如何?浸豬籠?逐出天牧族?
金少:「事情比我們想像中的複雜。」
蘇吟兒自然也察覺到了。
「要不,我們走吧?」
她並不稀罕做什麼高高在上的神女,更不稀罕做天牧族的皇妃,只想尋個山清水秀的地方,好生帶大肚中的孩兒。
既已曉得過往,於她而言,也是少了一樁心事。
金少飲著金銀花露,桀驁不馴的眉眼輕揚。
外頭的長廊下、拱廊旁、屋檐上、殿外的宮門處......處處都是守衛森嚴的帶刀侍衛,就連侍女們也站成排守在銅門外和窗下。
別說兩個大活人逃出去,便是一隻蒼蠅想飛也飛不進來。
「眼下不是你我想走就能走得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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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皇子回了寢宮,和一個中年男子謀劃著名。
中年男子是前段時日向金少問路的人,也是邀請金少到宮中做客的人。
中年男子哈著腰:「神女與外族人私I通是為不潔,該處以極刑。如今爭奪皇位在即,您應當瞞下此事,且儘快娶了神女。」
大皇子當然明白其中的利害。
可問題是,哪怕吟兒失憶了,對他亦無好感,頂多不像從前那般厭惡他。
他本想強求,趁著二皇子和三皇子不在宮中,逼迫吟兒從了他。可吟兒身邊的少年郎,身手不錯,是個不怕死的。
他不想惹麻煩。
中年男子:「探子來報,二皇子和三皇子聽說了此事,已經在趕回來的路上。」
「守著紫菱殿,莫要讓兩位皇子見到神女,就說神女疲乏了。」
一個不會武功的女流之輩,嬌滴滴的,不願意又如何?不喜歡他又如何?有了身孕又如何!他降不住她,自是有人讓她乖乖臣服,求著在他身下哭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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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少出去了一趟,在紫菱殿內閒逛了一圈。當然,他出不了紫菱殿,也不想出紫菱殿。離蘿蔔頭遠了,他不放心。
金少本想用他那張迷死人的臉,去勾搭幾個春I心蕩漾的侍女,套點話,奈何言語不通,被侍女們胡亂摸了幾把,險些丟了褲頭,卻一個字也沒問出來。
回了紫菱殿,他斜倚在銅門前,雙臂環在身前,腳尖不斷點著冰冷的大理石地板。
「不對呀,就是不對呀,怎麼會這樣呢?」
金少在殿內來回走動,摸了梳妝檯的銅鏡,在白玉大床的邊沿坐了會,又站在窗邊的桌案前,瞧了外頭的拱廊和庭院。
少年蹙著眉梢,似是不解。
「蘿蔔頭,你聽說過八卦術嗎?」
在漠北邊疆,有一種鮮為人知的八卦術,利用空間的擺設達到迷惑和控制的目的。
在戰場上,擺兵布陣結合山路、岩石、樹叢的改變,能迷惑敵軍;臥房裡若是用上此術,能讓人心智沉淪。
「你看啊,銅鏡正對著玉床,玉床正對著窗子,意為元氣外泄;窗外噴水的池子、拱廊的浮雕和對面的尖塔,三者形成一張巨網,牢牢地將紫菱殿罩住......你不覺得呆在這裡,很難受麼?」
蘇吟兒正想說此事。
紫菱殿是她生活了多年的地方,照說她該有種久違的歡喜才對。可她除了熟悉,更多的是一種後背生涼的壓抑感,甚至是毛骨悚然的畏懼。
尤其是金少離開的那一小會兒,她總感覺有無數雙眼睛在暗處盯著她,讓她無所遁形、逃無可逃。
梳妝檯的銅鏡是可以轉動的。
蘇吟兒將銅鏡轉了個方向,坐在床沿邊上的時候看不到銅鏡中的影像,果然好多了。
「金少,你懂得可真多。」
金少聳肩:「哪裡?這都是陸叔教的,他才是這方面的高手。」
金少跟著陸滿庭習征戰之術的時候,陸滿庭教了很多早已失傳的技巧,常引得將士們佩服不已。
提到陸滿庭,蘇吟兒水潤的瞳湧起一絲悲傷,卻也什麼都沒說。
繪著浮雕的漆盤裡擺著切成片的青桔子,青色的果皮、橘黃色的果肉,看起來酸酸甜甜的。蘇吟兒捻著手指取了一片,被金少攔下。
金少不知從哪變出一根銀針,在青桔子上試了試,沒毒,遞給蘇吟兒,又拿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塞到她的手心。
「拿著,萬事小心為妙。」
*
大庸國的若水城,軍營。
紅黃色的夕陽里,隱入山下的半輪圓日和漸漸升起的殘月,共爭金輝。
日月同輝,在京城是以奇景,在漠北卻甚是尋常。
漠北的天亮得比京城早,黑得比京城晚,戌時兩刻了,夜色尚未來臨。
陸滿庭負手站在營帳外,修長高大的身形映在漫天的金輝里,火一般的灼目。乾燥的夏風吹起他白淨額間的碎發,讓那張昳麗俊美的容顏有一種不真實的朦朧感。
他眸色深深,沉沉地望向天邊那座白色的宮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