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據在場見過其人的官員們形容,那蘇小姐美得不似真人,天上地上也難找出相媲美的第二位。
老皇帝靜思了片刻,似在思量嚴公公的話有幾分真假。
「當真這麼漂亮?和朕宮中的小美人相比,如何?」
新郎新娘在喜婆的恭迎下,已入前廳的大門。
嚴公公閃躲著瞧了瞧陸滿庭,刻意壓低聲線,側頭對老皇帝說:「不可同日而語。」
老皇帝龍顏大悅,一掃之前的頹廢。
廳堂里熱鬧非凡、嘩聲濤濤。
拜堂的吉時到了。
一拜天地,拜的是天公和土地;二拜高堂,拜的是雙方父母,感謝父母的養育之恩;夫妻對拜,拜的是百年好合、攜手恩愛。
拜完堂,在送新郎新娘入洞房之前,得向長者敬茶,也就是向皇上敬茶。
老皇帝端坐著,不加掩飾的視線直盯著跪著的蘇吟兒瞧。
滿堂的賓客眸中帶著嫌棄,卻又無人敢多說些什麼,只能慶幸,慶幸沒帶女眷來。
蘇吟兒掩在紅蓋頭下,只能瞧見膝蓋前方的紅色絨毯,看不清周遭人的神色,更不知老皇帝的樣貌。
可她渾身涼透了。
一道毛骨悚然的視線總是追隨著她,似要把她吃干抹淨、屍骨不剩。
她不知是誰在偷瞧她,可越是不明越是害怕。
她的後背一陣惡寒。
一隻溫暖的大掌握住了遍體生寒的她。
陸哥哥拍了拍她的手背,示意她別緊張,她適才安心了些。
第一道茶由新郎敬給長輩。
陸滿庭雙手奉上茶盞。
這一刻,他想起了許多事。
血腥且不堪的往事,一樁樁、一件件在腦海里翻湧,即便是蝕骨地疼,他清朗的眸底也掀不起任何的波瀾。
他早已習慣。
習慣享受黑暗,在黑暗中獨自舔舐傷口;習慣享受痛楚,在痛楚中興奮地品嘗廝殺的快I慰。
他掩下萬千情緒。
「皇上,請。」
老皇帝接過喜紅色的茶盞,淡淡喝了一口,迫不及待地遞給身旁的宮人。
「呵,她,到她了。」
第二道茶由新娘敬給長輩。
白嫩的玉手將繪有「喜」字的茶盞高舉過頭頂,恭敬道:「皇上,請。」
蘇吟兒的聲音很甜,哪怕是故意沉著嗓子說話,也是軟糯軟糯的,似美味可口的糕點,等著興致高漲的老皇帝去採擷。
老皇帝腹下一緊,久違的男子雄風說來就來。
「好,很好,」
老皇帝笑著誇讚,不知是在夸蘇吟兒敬茶敬得好,還是夸蘇吟兒身段好。
他激動地去接蘇吟兒手中的茶盞,卻直勾勾地盯著那雙柔荑。
蘇吟兒大驚,在老皇帝即將碰到她的指尖時,忽地鬆手。
溫熱的茶盞穩穩地落在老皇帝的掌心,老皇帝卻故意抖了抖手,打翻茶盞,濺濕蘇吟兒白嫩的手背。
滿堂的賓客同時倒吸一口氣。
老皇帝:「哎呀,是朕不好,朕大意了。」
蘇吟兒沒被燙著,卻被嚇到了,慌亂中露出一截皓白的手腕。
那手腕比晶瑩的珍珠還要耀眼,比上等的絲綢還要順滑,勾了老皇帝邪惡的心思。
「臣女該死!臣女冒犯了皇上!」
蘇吟兒急急地叩首,卻被身旁的陸滿庭強勢地拉起,擁在懷裡。
陸滿庭陰冷的眸底涌著看不見的戾。
他極快地放下蘇吟兒的袖擺,側身擋在蘇吟兒跟前,擋住老皇帝貪婪的目光。
「內子自幼嬌慣,讓皇上見笑了。臣先帶她回房。」
陸滿庭拉著蘇吟兒起身,也不管皇上同意與否,徑直往婚房而去。
滿堂的賓客靜得出奇,樂師湊著的嗩吶也停了,唯有府外的鞭炮一聲蓋過一聲。
喜婆見勢忙高呼一聲——「送新郎新娘喜入洞房!」
*
婚房設在陸滿庭的院子裡,他平日裡生活起居的地方。
陸滿庭的臥房很大,進門是一張長方形的金絲楠木矮几,矮几上用紅色的托盤裝著八份甜點,紅棗、干桂圓、花生等,寓意著琴瑟和鳴、早生貴子。
矮几旁是八扇蘇式木質屏風,屏風後是紅色羅紗縈繞的雕花玉床。
紅枕頭、紅錦被、紅方帕等,處處繡著恩愛的交頸鴛鴦,在紅燭的搖曳下,無一不是浪漫。
剛進了喜房,陸滿庭便屏退了婢女和隨侍,取來一張織著荷花的絹子,沾了些溫水,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蘇吟兒被弄髒的手背。
他的動作略顯粗暴,一點也不復平日裡的溫柔,流暢的下頜線咬得死死的,周身的氣息冷極了,昔日的清冷外表,此時也消失殆盡。
似在極力壓抑著什麼。
蘇吟兒隱約明白他在意什麼。
她覆在他冰冷的手上,盈盈秋水望進他深邃的眸,柔聲安撫。
「好了,陸哥哥,真的好了。」
她不怕了,剛才敬茶時發生的不愉快,她都快忘了。
陸滿庭擦拭的動作一頓。
他沉默著,沒說話,眸底翻騰的洶湧漸漸隱於沉寂。
忽地,他緊握她被弄髒的那隻小手,似為了證明什麼,用了不小的力道,握得她嬌嫩手指泛起不受力的紅痕、握得她生疼。
他一字一句,滾動的喉間是兇狠的嗜殺之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