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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將軍笑得不懷好意。
「叫一聲『伯父』來聽聽,若是我心情好......你丫的,動手幹什麼?以為我打不過你?看我這把大刀......哎呀呀,得嘞得嘞,我認輸,我認輸!」
兩個大男人從屋檐上躥到花池裡,再從涼亭上跳到拱廊下,折斷了蔓延在牆角的薔薇花、踢翻了廊柱上的回紋浮雕,沒個正經。
直到聽見三皇子進來的通傳聲,兩人才止了嬉笑。
三皇子入了內殿。
蘇吟兒剛剛用過午膳,有些泛飽,斜躺在貴妃榻上小憩,卻是睡不著,心緒難寧。
初九那日,她需得坐上出嫁的花轎,奔向陸滿庭。早已傳遍的消息,她當然知曉。
她不願意和陸滿庭在一起,不願意!
見到三皇子過來,蘇吟兒起身相迎。人未走近,哀傷的美目已是水霧濃濃。
「阿卡,我不想和陸滿庭在一起。你不知道他從前......」
蘇吟兒掩面,聲線沙啞,哀婉的哭泣斷斷續續,軟了人心。三皇子揉了揉她的頭,拉著她坐到八仙桌旁的軟凳上。
「無妨,說給阿卡聽。若真是他負你,阿卡定為你討回公道。」
蘇吟兒痛苦地嗚咽。
被老皇帝折磨的那些日子,是她此生都跨不過的檻,而所有的傷痕全都拜他所賜。更遑論他那般欺騙她,爹爹是假的,義兄是假的,連她的身份也是假的。
他明明知道她是誰,偏偏不告訴她,就是不告訴她!
怨恨瘋長,蘇吟兒止了哭泣:「總之,總之我已不愛他了,不想與他有任何糾纏。」
三皇子眸光晦暗,似想起什麼,嘆一口氣。
「吟兒,四年前的你亦同現在這般執著,」他凝視著蘇吟兒的眼睛,「你當初......總歸你當初很執著。可時過境遷,你不記得那件事,更不記得那個人。」
蘇吟兒不解,「那個人?那個人是誰?」
三皇子笑著,溫和的瞳泛著濕意,卻是沒再繼續往下提。他給她倒了盞溫茶,示意她潤潤嗓子。哭久了,喉嚨會疼。
「吟兒莫要多想,阿卡只是想告訴你,糾結過去沒什麼用,人該活在當下。」
蘇吟兒擰著柳葉兒細眉,聽不太懂阿卡的意思,惶惶然望向他手腕上戴著的紅色編繩。
「那阿卡為何一直念念不忘?」
編繩小巧精緻,雙線交織繞在一起,很是精美。可打結的地方微微褪色,應是有些年頭了。阿卡一直戴著,捨不得扔棄,足以證明他有多在意。
三皇子輕撫手腕上的編繩,眸光繾綣,似在回憶往事。
「阿卡曾有個心上人,不巧的是,阿卡一不留神把她弄丟了。」
蘇吟兒握住三皇子的手,「還能找回來麼?」
三皇子掃過她微微隆起的腹部,凝視著她的目光有些許的苦澀。
他愛慕地撫摸蘇吟兒的臉頰,似兒時兩人沒有任何忌諱的親昵,又似最後一次的訣別。
「找不回來了。所以阿卡只能祝福她,知道她過得好,便安心了。」
不知為何,蘇吟兒的心尖尖忽地顫得厲害。
她總覺得自己錯過了什麼、忘了什麼特別重要的事或者約定。
她很努力地回想,越想越頭疼,腦中閃過破碎凌亂的畫面,全是阿卡收到編繩時歡喜的畫面,可送禮的人是誰,她就是想不起來。
三皇子:「吟兒,陸滿庭是目前唯一能救你出紫菱殿的人。為了你腹中的胎兒,你也該離開紫菱殿。初九的巳時,我會親自送你上花轎。」
這句話便是決定。
縱然蘇吟兒千般不願、萬般不喜,回到陸滿庭的身邊也是她唯一的宿命。
蘇吟兒無力抗拒,輕輕頷首,算是應允。
三皇子適才笑了。
兩兄妹說了些體己話,很是感慨這些年的離別。
三皇子事物繁忙,他雖是三位皇子中年紀最小的,卻是最得人心、最討老君主喜愛的。未及弱冠,他已開始代老君主處理朝政了。
日落黃昏前,三皇子離開了。
偌大的內殿裡,蘇吟兒獨自一人坐在梳妝檯前,黯然神傷。
能離開紫菱殿自然是極好的,否則依照天尊的性子,非得逼著她殘害肚中的胎兒。不管她和陸滿庭有何孽緣,那終究是她的骨肉,她怎捨得傷了半毫?
可回到陸滿庭的身邊,不過是換了一個牢籠而已。
莫非,她這一生,就是那池子裡無根的紅蓮,只能隨著池水急盪,盪到哪便是哪麼?
蘇吟兒心下悽苦,無意識地轉動梳妝檯上的首飾架。
聽阿卡說,梳妝檯是外邦友人獻給老君主的。老君主見著神女喜愛,將其送到了紫菱殿。四年前,蘇吟兒最喜坐在梳妝檯前,撥弄掛滿了琳琅玉飾的首飾架。
忽地,她不慎將首飾架打翻。
她急急去護,那隻金色的耳墜還是落到了大理石上。「砰」地一聲,沒摔壞,但摔變了形。
蘇吟兒撿起金耳墜,瞧著變形後的耳墜十分眼熟。
這不就是一隻......小鑰匙麼?
蘇吟兒猛然一怔,恍然間意識到什麼,瞧了眼外殿守著的金少和王將軍,確定無人發現,不動聲色地將小鑰匙藏在手心,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,在殿內四處走動。
當她看見後壁置物架上的金色鎖孔時,蹙緊了眉梢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