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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吟兒小口小口喝著清粥。
剛才,她總感覺一道探究的視線落在她身上,讓她十分地不自在,有種毛骨悚然地畏懼。她壓下心慌,努力讓自己不要去回想。
密林的另一頭,馬車裡的年輕男子問中年男子。
「你可有瞧見那女子的樣貌?」
中年男子搖頭:「回大皇子的話,那女子喜笑,說話的聲音清脆,同神女是不一樣的。」
年輕男子是天牧族的大皇子,三月初的時候離開天牧,前往大庸國的京城參加陸滿庭的登基大典。誰知一路上險惡重重,到了巴縣更是被惡匪捉了,關了許久,直到前幾日才被丟到這片密林里。
大皇子掩下眸底的失落。
也是,神女淡雅,是天牧族人信仰的神。她自幼生活在天牧的皇宮中,鮮少與人接觸,說話的聲音沒有起伏,情愫難辨,行為舉止更是端莊,哪會像剛才的女子那般,用手抓碗裡的飯菜?
如此不雅,神女是萬萬不會做的。
不過,那女子的側影與消失了四年的神女太像了,像到他近乎認錯了人。
蘇吟兒自是不曉得旁人的心思,沉寂在莫名地驚慌里。因著有心事,吃東西的速度就慢了。金少往她碗裡夾了片酸筍。
「對了,到了漠北有什麼打算?」
蘇吟兒放下碗筷。提起漠北,她的眼前是春風裡一望無垠的大草原、是夕陽下披著金輝的黃沙。她莞爾一笑。
「打算呀?打算尋一處風景秀麗的地方安家落戶,把孩子養大。」
若是運氣好,能找到生養自己的父母,能知道自己是誰、知道自己的過去,便是最好的了。
金少給蘇吟兒倒了盞熱茶,吹涼了些,遞到她的面前。少年桀驁的眉眼半垂著,沒有看她的眼睛,盯著手上的烤雞翅,愣愣瞧了許久。
「不......嫁人麼?」
蘇吟兒搖頭。
經歷過這些事,她不想再考慮嫁人和情感的事。餘生很長,過些清粥淡雅的小日子,已是足矣。更何況......
蘇吟兒的粉頰燙得厲害。
每月逢九,她和陸哥哥需得共修歡喜。
在情I事上,陸哥哥向來霸道,便是她有了身孕,也是他主導。他雖是克制難耐,可總會以她的感受為上,讓她歡喜,她也就不曉得壓抑著會難受。
離宮已有一個多月。
這幾次逢九的日子裡,她一次比一次渴望,一次比一次熱切。儘管不知道不修歡喜會有什麼壞處,但她早已做好此生不再見陸哥哥的準備,只能將那體內的欲生生地壓住。
她這般樣子,哪裡會有心思同旁的男子在一起?
金少抬起頭來。
金輝灑在他濃密的劍眉上,少年的意氣火一般地灼目。
「要不我也去漠北安家,就挨著你。京城的生活多無聊,一天天查案,煩死了!」
蘇吟兒哽住了,嘴裡的茶水險些噴出來。
「那怎麼行?漠北風沙大,你不習慣。而且,你沒什麼朋友,時間長了,會難受的。」
其實蘇吟兒想說,他有大好的前程,十八歲不到已是大理寺正卿,官位正三品,多麼光宗耀祖呀,哪能陪著她一起胡鬧呢?
金少長長吐出一口濁氣,似早已料到蘇吟兒會這般回答,神色又是一派的假不正經。
「逗你玩呢!你就是求我留下來,我也不答應!漠北有什麼好?趕京城差遠了!對了,給孩子起名了麼?」
蘇吟兒見金少大大咧咧不似傷感的樣子,全然以為金少先前是在說笑,不以為意。至於孩子的名字,陸哥哥先前就定下了。
「女孩叫陸姝,男孩叫陸容。」
金少:「還是......姓陸?」
蘇吟兒不置可否。
她雖已不愛陸哥哥了,可畢竟陸哥哥是孩子的生父。孩子隨他的姓氏,是她最後的忍讓。
金少眸光暗沉,沒說話。半晌後,笑了笑。
「好名字。」
用過午膳,蘇吟兒坐在藤椅上休憩,金少則去密林轉悠。
在蘇吟兒看不見的地方,他偷偷在樹上留下記號。
這些記號,是陸滿庭培養的御林軍專用的記號,只有自己人才看得明白。做完這些,他喚來信鴿,將提前寫好的書信綁在信鴿的腿上。
他瞥了一眼京城的方向。
「我可不是怕你,是為了蘿蔔頭,看不清自己心意的蘿蔔頭。」
*
自從上回追查到金少出城的消息後,陸滿庭便讓探子密切關注著。從探子發回的消息看,金少先去了津州、秘縣,再途徑觀海、大嶼山,往巴縣的方向去了。
這條路和北溟海完全是相反的方向。
陸滿庭拿來輿圖,手指點過金少經過的地方,片刻的錯愕後,眸光一亮,醉美的唇側終於有了笑意。
「漠北。吟兒,你是打算回漠北麼?」
是夜,陸滿庭領著親信出宮,一路快馬加鞭,趕著金少走過的路。行至津州的時候,收到了金少送來的飛鴿傳書。
風離拿著飛鴿傳書,沒有先送到陸滿庭那兒,而是給王將軍瞧了一眼。
王將軍狠狠剁了一腳:「他娘的,那混小子的命終於保住了!」
風離和王將軍同時噓一口氣。
皇上已然曉得是金少「拐走」了娘娘,不管金少是自願的,還是「情非得已」,總歸是犯了大忌。但「自首」和「被抓」區別還是很大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