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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一字一句,皆是瘋魔。
「我讓你們看著她,沒讓你們給她吃冷的飯菜,更沒讓你們欺負她!」
腳下稍稍用力,一口鮮血從催尚宮的口中吐出;再用力,是肋骨被碾斷的聲音。
他冷冷地拂袖,給催尚宮留了半條命——「滾!」
要死不活的人慶幸還活著,跪在地上不斷磕頭認錯,謝過恩後,扶著牆頭退下了。
陸滿庭不屑地勾了勾唇角,拿出一個血紅色的玉鐲子細細端詳。
這玉手鐲產自西域,色澤瑩潤,極為稀罕,在吟兒的皓白手腕上戴了許久。
他著迷地摸著玉手鐲,那細膩溫滑的手感,似極了她瑩潤如脂的肌膚,被他輕輕一觸,渾身泛起不受力的紅。
他將那玉手鐲虔誠地放在唇下,似親吻、似安撫,那清朗的眸底儘是扭曲的痛楚。
終有一日,他會為她親手戴上。
*
回了軍營,金少興匆匆地跑去找陸滿庭。
「好消息,安國君!」
大理寺正卿那幾人終是坐不住了,許是擔心被一窩端泄了財富,連夜命人將金礦里的金子運出青州縣,一車一車的,裝了整整十來輛馬車呢!
陸滿庭放下手中的案卷,根根分明的眼睫毛輕眨。
「收網。」
太好了!
收網寓意著馬上就可以回京了。
果然,不多時王將軍就得到命令,將餘下的叛軍抓去偏遠的巴蜀充當勞力。金少激動地摟住王將軍的肩膀。
「要不一起回京?趁著陸叔大婚,哥幾個喝幾杯?」
王將軍意味深長地斜了金少一眼:「你真不知道?」
金少:「知道啥?」
王將軍一把拽過金少,將他拽到無人看守的後山處,特意支走隨行的侍衛,確定周圍沒人了,才壓低了聲線。
「蘇小姐被皇上搶走了,就在安國君領兵出城的那晚!」
金少一怔:「開什麼玩笑?」
「這種事還能開玩笑?!」王將軍給了金少一拳,「蘇小姐被關在景陽宮,都絕食兩天了!」
金少終於意識到王將軍沒哄人,呆愣片刻後,狠狠一腳踢在凌亂的小石子上。
「那個畜牲,就該被拉去五馬分屍、亂劍砍死!他根本不是人,更不配做皇上!」
金少將混跡市井學到的污言碎語全拋出來了,就差問候老皇帝的祖墳了。
「等會,那蘿蔔頭,蘿蔔頭現在豈不是,豈不是......」金少急死了,「不行,我要去找安國君。」
「別,」王將軍攔住金少,「安國君早知道了,他自有打算。」
頭頂的陽光瀰漫著耀眼的金輝,是寒冬臘月里少有的艷陽天。
柔軟的雲朵漂浮在蔚藍色的天際,懶洋洋的,從山的這一頭到另一頭,漸漸隱在高聳的密林里。
不過,山里天氣多變,說不定頃刻間狂風暴雨說來就來。
王將軍和金少相視一眼:「這天,怕是要變了。」
*
景陽宮,蘇吟兒睡在窗邊的軟塌上,迷迷糊糊的,做了許多噩夢。
夢裡面,陸哥哥穿著鎧甲倒在血泊里,身後是耀武揚威的敵軍和數不清的戰馬。她摟著陸哥哥的屍體哭啊哭啊,哭地肝腸寸斷;
畫面陡轉,老皇帝邪惡地笑著,舉著一把寶劍追著她打打殺殺。她跑啊,跑啊,拼命地跑啊,卻被一塊礙腳的石頭絆了一跤。
——她猛然睜開眼睛。
面前是老皇帝放大的嘴臉,那額頭上的陳年刀疤赫然清晰。
夢境和現實重合,蘇吟兒嚇得一聲慘叫。
——啊!
老皇帝似忘記了要殺她這回事,凸起的雙眼布滿了興奮的紅血絲。
他眼底閃著精光,迫不及待地搓著雙手。
「小美人,朕睡醒了,還用了些寶貝,保證讓你欲I仙I欲I死!」
老皇帝徑直朝她撲過來,蘇吟兒慌慌張張地躲開,卻見那老皇帝撲在她睡過的貴妃榻上,抓住她用過的抱枕,解了褲腰帶就蠻幹起來。
他抓著抱枕,連摸帶掐,胡言亂語,像個瘋子,哦,不,就是個神志不清的瘋子。
「啊,小美人,朕終於得到你了!」
片刻後,老皇帝抽出一把金色的寶劍,對著抱枕一頓癲狂地亂坎,嘴裡稀里糊塗念著什麼,那雙凸起的眼睛鼓得更厲害了。
漫天的飛絮飄舞,白色的絲棉花混著錦色的綢帶凌亂地散在空中,又無助地落下。
蘇吟兒被嚇壞了。
她死死地咬住雙唇,強迫自己不發出一點兒的聲響,瑟縮著躲在角落裡,那褪在小腿處的明黃色里褲、那濃烈的麝香味,讓她胃裡直泛噁心。
她已經整整兩日沒有吃過一粒米、沒有喝過一口水。
她整個人病懨懨的,軟軟的,沒有一絲力氣。那粉色的桃腮失了嬌艷的光彩,那飽滿紅潤的唇兒乾枯起了皺皮,那明亮水潤的雙眸不住地滴出水來,滲滿了恐懼。
她似跌進了黑暗的地獄裡,赤足踩在燒得正旺的碳火上,一步一步艱難地往前行,沒有任何退縮的餘地。
忽地,一隻粗糙的手從身後捂住了她的嘴巴。
——「噓,夫人,是我,洋桃!」
朦朧的視線里,洋桃和清秋扮成宮女的模樣。
兩人的宮女服都不是太合身,洋桃的有些緊,清秋的則松垮垮的;兩人也不知從哪鑽出來的,頭上沾了些草灰,裙擺下方儘是混著白雪的泥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