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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遠處的老槐樹下,隱匿著十幾個穿著蓑衣的帶刀侍衛。他們各個神色閔然、身手敏捷,似被馴服的禿鷲靜靜等著主人發號施令。
陸滿庭瞥了一眼,對身側的風離交待:「讓他們多多留意老東西。」
風離:「是!」
王將軍和金少在養心殿等著。
養心殿是陸滿庭處理政務的地方。
往常每每下了朝,安國君都會在養心殿呆上一兩個時辰,批閱奏摺、聽大臣們的諫言,完了回到安國君府,回到他的書房裡,凝神望向斜對面的淺月閣。
不過,自從夫人入了宮,陸滿庭回安國君府的次數越來越少了,晚間,更是宿在景陽宮。白日裡要想找安國君談事,非得提前到養心殿等著。
王將軍和金少在養心殿的書房裡來回踱著步子。
陸滿庭走進,也沒管半濕了的衣擺,屏退下人,只留下王將軍、金少和風離。
王將軍立即上前,欣喜道:「大軍已順利過了湘西,至多還有七日便可抵達京城。」
按照計劃,陸滿庭將離開皇宮,和大軍在北漁山會和,鼓舞士氣、統領大軍殺進皇宮。
陸滿庭負手走到窗邊,望向雨中飄搖的皇城。
皇城距今已有幾百年的歷史,歷經過數不清的帝王和戰爭。
朦朧的雨中,古老的皇城似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,縮在天地間苟延殘喘著。
是時候開啟下一個朝代了。
陸滿庭眸色沉沉:「安排一下,明日午時啟辰。」
眾人難掩激動:「是!」
*
下雨天,蘇吟兒閒得無聊,命人打開緊閉的窗子,斜躺在窗邊的貴妃榻上,聽細雨親吻屋檐、聽流水趟過青石板。
隱隱有俏皮的女子聲音響在殿外的長廊下,就在景陽宮的窗外,與蘇吟兒僅一牆之隔。
——「哎呀,別推,本宮的帽子都快掉啦!」
「你們確定貴妃姐姐沒午休?」
「本宮知道!父王在承安殿,安國君在養心殿,他們都不會過來。」
這活潑的聲音太熟悉了,不就是上回祭祖的時候想要戲弄陸哥哥的三公主麼?
她怎麼來了?
蘇吟兒扯過白色的狐裘蓋住曼妙的身姿,慵懶極了。
她單手撐著雪白的下頜,窗外的風拂過她香粉雅魅的雪頸,露出後頸處的斑斑紅痕。
她攏了攏衣領,遮住陸哥哥昨晚留下的瘋狂曖I昧。
忽地,一個扭捏的小太監躥到大殿門口,站在蘇吟兒的正對面,不安地往上提了提過長的衣擺,又理了理歪了的帽檐,朝著蘇吟兒揮揮手。
「嘻嘻,貴妃姐姐?」
蘇吟兒一愣,「......三公主?」,她難掩笑意,「你怎麼弄成這樣?」
扮做小太監模樣的三公主氣極了,「還不都是那個冷麵煞神下的死命令!說什麼貴妃姐姐喜靜,不准誰打攪。我,我才迫不得已,這樣,這樣的。」
景陽宮裡里外外守了好多御林軍,三公主實在沒辦法,混在一堆小太監裡面,才得以進來。
蘇吟兒:「冷麵煞神?」
「就是安國君呀!」三公主不甚在意地擺手,親熱地靠近蘇吟兒,大大咧咧地纏上蘇吟兒的胳膊,想想,又不自在地縮了回去。
小姑娘揚著嬌俏的笑顏,故作可憐地問蘇吟兒。
「貴妃姐姐,我能找你玩嗎?」
蘇吟兒往後退了些,指向她旁邊空出來的位置,笑道:「好。」
或許這就是緣分。
蘇吟兒覺得三公主雖是調皮了些,卻沒什麼公主的架子,是個討喜的小姑娘。
三公主笑得格外燦爛,一屁股坐在貴妃榻上,抱著蘇吟兒撒嬌。
「貴妃姐姐,你長得可真好看,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女子!你聲音也好聽,笑起來也很甜,難怪父皇和安國君都稀罕你呢!」
聽到老皇帝,蘇吟兒明亮的瞳瞬間暗淡了。
老皇帝讓她明日去侍寢,也不知道陸哥哥曉不曉得,是如何替她安排的。
她不想去,死也不會去的。
興許是看出了蘇吟兒的難過,三公主忙拍怕自己的嘴。
「你瞧我這張嘴,明知道你是父皇搶,啊呸呸呸,反正你和安國君是一對,沒人能拆散你們,大家都懂的!」
蘇吟兒笑了,捏了捏對方圓嘟嘟的肉臉。
「這種話可不能再說。你是皇家的人,一言一行需得謹慎。」
三公主聳聳肩,想說她這個公主的頭銜就是撿來的,她同老皇帝沒什麼父女之情。
三公主剛剛開始記事起,發現母妃和朝中的一個大臣往來頻繁。後來大臣被貶去了偏遠之地,母妃日日憂心、日漸消瘦,沒多久撒手人寰。
母妃臨走前,曾給了她一個香囊,說香囊的主人才是她的生父。
那個香囊她認得,大臣腰間也掛著個一模一樣的。
小時候她不甚明白,為何母妃不顧禮義廉恥暗通外人,長大了些,見識過老皇帝的殘暴和不仁,才明白,沒有任何女子會對一個畜牲付出真心。
這些話三公主不敢說,深埋在心底,也因為身世的原因,格外同情蘇吟兒的遭遇。
兩人說說笑笑聊得很是投緣。
三公主雖身份尊貴,卻沒幾個可說知心話的,拿蘇吟兒當姐姐看待。
小姑娘也不客氣,熟絡地端起一盞精緻的果碗,拿著金色的勺子舀著紅石榴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