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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磚玉瓦上,厚厚的白雪覆了不堪回首的過去,剩下一片寂寥的冷清。
陸滿庭將掌中的玉璽抬高。
玉璽方四寸、刻有五龍,足底有字——「受命於天,既壽永昌」。
自古以來,凡人信奉天子乃龍,是正命之所歸,不管是出生亦或是血脈,都得講究「血統純正」。
只有純真的龍脈,才是「受命於天」的人。
陸滿庭冷哼,隨手將玉璽扔在案桌的一角。
「咚咚咚」的叩門聲響起,是風離。
「啟稟安國君,王將軍來信了,大軍已到達城外!」
來得正好。
比他預想的早了兩個時辰,就是可惜了,老皇帝少了兩個時辰的折磨。
陸滿庭走向乾德宮,對風離交待。
「開城門,迎大軍!」
是時候取老皇帝的人頭了。
第55章 稱帝
乾德宮, 老皇帝被鐵鏈苦苦地鎖著,鎖在朱紅色的月門旁、鎖在冰冷的絨花地毯上。
沒有暖和的地龍、沒有噼里啪啦燃燒的炭火,唯有蕭瑟的寒風從半掩的竹簾里吹進來, 吹在他乾枯發裂的唇瓣上。
他奄奄一息, 全身鮮血淋漓、皮開肉綻,無一處完好的地方, 卻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,在絕望的邊緣垂死掙扎著。
眼前的景象忽地變得詭異。
他依舊在奢華的乾德宮, 可宮殿裡的物什卻變了樣。
黃花梨矮几變成了索命的惡鬼, 頭上帶著白色的高帽、嘴裡的長舌頭掉到腰腹處,手上拿著一柄赤血的令牌;
窗邊的貴妃榻變成了斜躺的美人背影, 穿著清涼的薄紗、露出白嫩的香肩, 回眸,卻是無臉, 僅有一張蒼白的人皮裹住跳躍的血管。
老皇帝嚇得冷汗涔涔,片刻後,昏暗的瞳漸漸恢復清明, 矮几和貴妃榻變回了原樣。
不遠處的銅門柱上,陸滿庭悠閒地把玩著三顆玉核桃,饒有興致地盯著老皇帝瞧, 似來了有一陣。
「看到什麼了?不妨說來聽聽。」
老皇帝氣若遊絲,不回答反問:「大軍進城了?」
陸滿庭眸光深深,望向烽火連天的城門。
城門外,十萬大軍高舉著飄搖的彩旗歡呼,彩旗上刻著威嚴的「陸」字。年輕的帝王即將君臨天下, 眉宇間儘是不容置喙的勢在必得。
他緩緩收回視線, 凝視著老皇帝的目光漸寒。
「長期服用『脫歡散』的人會出現幻像, 無論你看到的是什麼,都是假的。譬如那晚......你和吟兒的歡I好。」
脫歡散是漠北巫醫使用的一種絕門秘術,能讓男子久展雄風、一夜不倒,可若是長期服用,會出現大量幻想,久而久之,分不太清現實和幻境。
陸滿庭親手研製此藥,將此藥作為「寶貝」獻給老皇帝,自此引得老皇帝對其依賴器重。
老皇帝方才曉得,他服用了好些年的寶物竟是毒I物,氣不過,猛地吐出一口鮮血,罵道。
「你......你個逆子!」
陸滿庭不怒反笑,似聽到了天大的笑話,笑得胸腔劇烈地起伏。
「你不是愛搶別人的女人麼?怎地,我親手將吟兒送給你,你不高興?」
老皇帝愣了一下,恍然間意識到陸滿庭話中的深意,氣得整個人不住地發抖。
「這一切都是你預謀的!庭兒,你......夠狠!」
陸滿庭嗤笑,氣勢威嚴地走進。
他著一身深紫色的雲緞錦袍,頭戴玉冠、腰束蟒帶,足上一雙赤著金邊祥雲圖的麒麟皂靴。他越過青煙寥寥的金色爐頂,在老皇帝跟前半蹲下來。
他皂靴上的麒麟,張著血盆大口,朝著老皇帝吐出兇悍的獠牙。
「母后被你強搶入宮,夫君屍身未寒,便同你日日歡I好。你以為她怕你?」
「她任你凌I辱、任你打罵,過得連條狗都不如,也絕不還手絕不反抗、更從未想過一死了之。」
「為什麼?你知道為什麼!!!」
刺骨的痛讓陸滿庭連呼吸都是暴怒的。
那暗沉的眸底湧出滔天的恨意,剎那間洶湧而來,似狂風暴雨。
「那是因為她在入宮前就有了身孕!她懷了陸鴻的孩子,她要將陸鴻的孩子撫養成人!!!」
老皇帝大駭,震驚地瞪大瞳孔。
「不可能,絕對不可能!」他癲狂地大笑,「你是我的兒子,我的兒子!!!」
陸滿庭不理,一把掐住老皇帝的脖頸,將他整個人向上舉起。因著被鐵鏈鎖著,老皇帝的姿勢很奇怪,似一個無力掙扎的布偶,被陸滿庭惡意地揉捏。
多年的仇恨在這一刻得到宣洩,那張俊美昳麗的容顏,因著痛快變得過分地扭曲。
他瘋意盡顯,吐出的每一個字符都極沉、極重,那是他在無數個難眠的深夜裡熬不出的心魔,更是束縛了他二十二年的桎梏枷鎖。
「看清楚了,我姓陸,天下是我們陸家的!」
陸滿庭手起刀落,在憤恨與釋然中,一刀砍下老皇帝的脖子,提著血淋淋的腦袋往城門走。
那顆肥碩油膩的大腦袋,凸起的雙眼鼓得圓圓的,似不甘、似悲涼。
*
戌幾年正月十三日,一個夕陽正好的黃昏,陸滿庭帶兵謀反,殺了先帝、奪下帝位,將老皇帝的人頭高懸在城門之上,以慰十萬將士。
暴雨如注、傾盆而下,剛剛大好的天說變就變。奇怪的是,濃黑的烏雲就定在城門的正上方,不大的一團,堪堪圍繞著城門而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