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往年的除夕夜,不管陸滿庭忙到多晚,哪怕是蘇吟兒已經困到快要睡著了,他也會把她喚醒,塞給她一顆甜糯糯的湯圓。
陸滿庭淺淺地吹開盞里的枸杞,拌涼了些,用銀勺盛了一個白胖胖的湯圓,放在唇側試了試溫度,送至蘇吟兒的唇畔。
「來,嘗嘗。」
蘇吟兒卻沒張口。
那濃密卷翹的長睫低垂著,似在極力掩飾著什麼。再睜眼,明亮的瞳里不斷地滴出水來。她淒淒地望著他,近乎哀求般執著地重複。
「陸哥哥,還有十九日。」
陸哥哥曾答應她,至多二十日,光明正大地帶她離開這兒。
陸滿庭握著銀勺的手狠狠一頓,深邃的眸底有萬千情緒在翻湧:殘忍血腥的過往、爬上頂峰的步步維艱、帶來的極大滿足,還有那偏執到近乎病態的占有欲......
少頃,他垂下眼瞼,將洶湧的情愫隱藏,輕柔一笑。
「嗯,我記著的。」
蘇吟兒適才破涕為笑,咬了一口湯圓,被燙到了舌頭。她嬌哼著「吱」了一聲,愣愣張開的小嘴裡,突然多了不同的東西。
侍女們立即轉過身去,捂著嘴偷笑。
面前是陸滿庭放大的俊顏。
他細細地品嘗她嬌若鮮花的唇瓣,將她零亂的嗚咽聲悉數吞下。她惶惶然不敢閉眼,雙手顫顫巍巍地抵在他身前,看見一朵絢爛的煙花在他身後綻放。
他鬆開她,微紅的薄唇笑意很濃,似乎愉悅又貪婪不足。
「很甜。」
甜得讓人發狂,甜得讓人肆虐,甜得讓人忍不住想要侵I占。
她嬌羞著不敢看他,只嬌滴滴地牽了牽他的袖擺,央求道:「陸哥哥,陪我去河畔放花燈吧!」
*
除夕夜放花燈意為家人祈福。
蘇吟兒很是感慨,可惜她不曉得娘親是誰。如果曉得,就可以為娘親燃一盞平安燈。
今晚月色不濃、銀輝淺淺,河畔的小石子路不甚清晰,尚有未化盡的白雪。
蘇吟兒提著裙擺,踩著陸哥哥留下的腳印,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頭。
護城河流經皇宮,直通城外,水面寬、河水急。若是掉下去生還的可能性很小,聽說每年有不少宮人在護城河丟了性命的。
蘇吟兒好奇道:「陸哥哥,這條河一直通往哪裡呀?」
陸滿庭負手站在一顆小小的鵝暖石上,身形欣長、背影綽綽。他幽邃的眸望向遠方的天際,指了指山那頭。
「護城河的盡頭是大嶼山,」他話頭一頓,似想到什麼,叮囑道,「吟兒不會游術,莫要私自過來。」
蘇吟兒笑著應下。
宮裡的除夕夜有放花燈的習俗。
妃嬪、宮女亦或是太監,都會到這護城河裡,放上一盞花燈,看花燈隨波逐流、飄去遠方,寄託對家人的思念。
寬闊的河面上,處處都是一盞接一盞的花燈。
蘇吟兒喜靜,不願往人多的地方湊熱鬧,央著陸滿庭往僻靜的地方走。她雀躍著。
「陸哥哥,要不要給你的父親母親也燃一盞平安燈?」
走在蘇吟兒前方的陸滿庭腳步一頓,卻沒停下,只搖了搖頭,說不用了。
蘇吟兒淡淡地「哦」了一聲,沒有多想。
她選了一處花燈少的地方,為已世的父親燃了一盞七彩蓮花燈。
這七彩蓮花燈是她昨日就做好的,綠色的帆布托底,上面綴著十二片荷花葉,中間燃著一盞細燭。
「爹爹滿臉的絡腮鬍,看起來很兇,說話也大聲,可他是最好的父親。陸哥哥,你的爹爹肯定也很疼你,是嗎?」
陸滿庭久久沒有回話。
河畔風大,吹得他深色衣袍鼓鼓的,那金邊皂靴上乖順趴著的麒麟兇悍地吐著獠牙。
他凝視著漆黑天際的目光微寒。
「不,他恨我。」
蘇吟兒的心尖狠狠一顫。
她徐徐起身,極小心地避開濕滑的小石子,張開纖弱的雙臂,從身後環住陸滿庭,環住他精瘦的腰身,環住他孤寂的心。
她什麼也沒說,就這樣默默地擁著他,陪他站在寒風凌厲的河畔,陪他聽呼嘯而過的北風。
陸滿庭僵硬的身子漸漸放鬆。
他斜勾著唇角,蝕骨的回憶和恨意剎那間沉寂。他覆上環在腰間的小手兒,迷戀地撫摸。
「吟兒,你小時候也是這般抱我的。」
蘇吟兒用小臉蛋蹭他,軟軟道:「陸哥哥那個時候也是一個人麼?」
陸滿庭苦澀的笑僵在唇側,半晌後,回身擁住她,揉了揉她的頭頂。
天邊忽地傳來子夜的鐘聲。
辭舊歲、迎新年,不知不覺竟又過了一年。
兩人同時一怔,望向彼此。
明日是大年初一,按照慣例,眾臣需得隨天子參拜、迎喜神、後宮妃嬪拜見長者等,繁雜事務頗多,陸滿庭和蘇吟兒都不會閒著。
陸滿庭攬住蘇吟兒單薄的肩膀。
「夜深了,吟兒早些回去歇息。」
蘇吟兒一愣,急急抓住陸滿庭的手:「陸哥哥......你這就走了麼?」
陸滿庭笑了,甚是細心地同她講解明日她該注意的事項,還說明日一大早會給她送紅包,該疼她的,他都沒有忘。
蘇吟兒卻抓著他的手不放,執拗地重複。
「吟兒不是這個意思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