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汪正卿詳細地講了陸滿庭這些年對蘇吟兒的付出,說哪怕是旁人多看一眼,陸滿庭都會想方設法挖了那人的眼睛,又豈會心甘情願地把未婚妻讓給老皇帝呢?
不過是逼不得已罷了。
老皇帝本將信將疑,可結合除夕宴上,陸滿庭對他將蘇吟兒關起來的反應,他剎那間覺得陸滿庭謀反,也不是沒有理由。
畢竟自個先搶了人家的女人,陸滿庭大可以利用此事煽動民心、光明正大地謀反稱帝。
汪正卿見老皇帝開始起疑心了,添了一把柴,將火燒得旺些。
「皇上,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,您得先想想應對的法子!」
汪正卿說他早已發現陸滿庭的狼子野心,休書給了北倉國的皇帝,請求支援。
「皇上,七天,您只需要堅持七天,北倉國的援軍就能抵達大庸國,將陸滿庭的十萬大軍抵在城外!」
老皇帝:「此話當真?」
汪正卿:「比真金還真!臣何時騙你?眼下最重要的,是捉了陸滿庭的女人,那逆賊便是回來了,也絕不敢動您半分。」
老皇帝賊兮兮的小眼睛閃著精光。片刻的思量後,他怒道。
「行,就聽你的,即刻去把那賤人給朕抓起來!」
第45章 變故
蘇吟兒漫無目的, 獨自一人惆悵地走在冰冷的長廊上。
侍女洋桃和清秋一開始以為夫人是思念主子,不甚擔心,默默跟在她的身後, 見她不用午膳, 急壞了,好說歹說勸著她吃了些東西, 卻也是勉勉強強用了幾口。
穿過幾座假山、繞過幾潭冰封的荷花池和一片荒蕪的涼亭,入目是燒成廢墟的殘敗的小院子, 掩映在枯黃的竹林間。
小院落不大, 兩旁是光禿禿的樹丫子、黃了葉的雜草,堪堪望去, 青屋瓦子被焚燒後只留下幾截灰褐色的殘壁, 不能擋風不能遮雨,在寒冬中孤零零的。
蘇吟兒站在漫著雪水的青石板上, 站在陸哥哥曾站過的地方,望著只剩下模糊輪廓的小院落,漸漸濕了紅腫的雙目。
小院落的南方, 初一那日,她和陸哥哥祭拜他生母時,未化完的紅色香燭灑在周遭的雜草上。
蘇吟兒顫顫巍巍地跪在雪地里, 朝著院落的方向磕了三個頭。
「娘,陸哥哥欺負吟兒......陸哥哥不乖,一點也不乖......」
因著許久沒有說話,蘇吟兒的聲音沙啞至極,明明是軟的、甜糯的, 偏偏透著一種破碎的無力感, 惹人心顫。
日落黃昏, 寒冬的太陽縱然是金色的,也不暖和,反倒刺骨地涼。
蘇吟兒靜靜地跪在地上,茫然地看著隱匿在竹林盡頭的落日,鴉羽般的長睫抖個不停。等到她哭夠了、哭累了,才哆哆嗦嗦起身,去往桃花庵的方向。
桃花庵,是蘇吟兒唯一可以說說心裡話的地方。
一座紅牆綠瓦的院落掩映在荒涼的山腳下。
滿山坡的桃花樹,光禿禿的,沒有枝葉沒有花骨朵,唯有白茫茫的雪覆了一層又一層。
寂靜的庭院裡,空無一人,一如往日的落敗。
庭院的正中間有一口褐色的水缸,中間用一方彎曲的木條隔開,塑成八卦形。
蘇吟兒頓在水缸旁,如蔥的指尖輕點水上的冰面,「咔嚓」一聲,薄薄的冰面裂開一條細縫。
清涼的水底,倒映出蔚藍色的天際和一張哀愁的絕美容顏。
她俯身,白嫩的小手伸到冰冷的水缸里,捧了一灣水,潤在淚眼模糊的臉頰上。
冷,
鑽心地冷,她卻一點不在意。
這般悵然的模樣,總不該讓麽麽見到的。
她搓了搓凍紅的雙手,手兒僵得厲害,她往手心裡哈了口氣,取出袖子裡的絹子,拭去臉上的水珠,又拍了拍自個的臉,扯出一個儘量溫婉的笑。
收拾妥當了,才提著裙擺,邁過一段沒有欄杆的長廊,在西邊最靠右的盡頭,敲響了朱紅色的木門。
——「咚咚咚」
沒有人應。
——「麽麽?您在麼?」
木門上生了鏽的金色鎖頭掛在一旁,裡面應是有人,得不到回應,蘇吟兒索性推開門。
淡雅的檀香混著冬日的氣息襲來,一尊巨大的佛像盤腿坐在房屋的正中間,面前是一張長方形的矮几。矮几上擺著燃燒的香燭和兩旁供果。
和從前一樣,又不一樣。
不一樣的是,矮几旁多了一張八仙桌,桌子上溫著幾道清甜的小菜,青花瓷煲著的小米粥正汩汩冒著熱氣。
老麽麽從左側的一道偏房裡出來,手裡端著一碗剛煮熟的紅薯,對蘇吟兒笑道。
「知道娘娘來了,去加了幾個小菜。老身這啊,沒什麼好東西,還望娘娘莫要嫌棄。」
老麽麽的腿腳不是很利索。那雙腿細得很,似飄搖的竹竿,便是冬日裡穿著厚厚的棉褲,看起來依舊是空蕩蕩的。
蘇吟兒好不容易強壓下去的酸澀涌了上來。她快速走向老麽麽,小心翼翼地接過對方手裡的熱碗。
「麽麽說笑了,是吟兒打擾了。」
兩人圍著八仙桌相對而坐。
老麽麽要給蘇吟兒盛飯,蘇吟兒不許,說她是晚輩,該由她來。她給麽麽盛了一大碗,給自個只盛了小半碗粥,老麽麽趕緊拿過勺子,往她碗裡添了些。
「老身雖不富裕,但不差吃的,娘娘便是日日住在這,也是夠的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