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頁
侍女洋桃不再哭訴,侍衛們不再勸阻,唯有呼嘯的寒風吹過紅色的瓦片,沙沙作響。
氣氛變得冷冽,像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奏,壓抑地緊,沉悶地凶。
蘇吟兒緩緩回過頭。
不遠處的廊下,陸滿庭斜倚在廊柱上,手裡把玩著三顆玉核桃,饒有興致地盯著她瞧。
第2章 叛逆
寒風吹得蘇吟兒嫩白的臉刺骨地疼。
她佇在風雪中。
漫天的臘梅花飛舞,落在她堅韌且倔強的纖長眼睫毛上。
她像是一株美麗又柔弱的苕絲花,從未經歷過風霜的摧殘,卻在這個寒冷的冬季,生出了叛逆的新芽。
斜對面的廊下,陸滿庭淡笑著,魅惑若桃花的眼角微眯,玉核桃在他手中極悠閒地躺著。
明明他一句話也沒說,滿院跪著的人卻不敢瞧他的神色,被他的出現驚出一身冷汗。
侍女洋桃:「小姐,雪太大了,您就回屋吧!」
蘇吟兒不願意,大膽地迎上陸滿庭玩味的視線。
她咬著唇,不甚正常的白皙膚色更顯脆弱,飽滿的唇兒卻因著用力紅艷艷的,唯有堅定的目光不再退讓,倔強地綻放著。
陸滿庭沉沉一笑,不復往日的溫和,目中帶著滲人的涼意,白淨的臉上沒有多少表情。
那是他生氣的前兆。
蘇吟兒攏著暖手爐的纖白手指抖得厲害。
她緩緩垂下眼睫,挺I直I纖弱的腰杆,極慢地轉身,紅色頭蓬邊角上的金絲划過雪地,留下一抹孤傲的痕跡。
「砰」地一聲,玉核桃碎成無數晶瑩的玉渣。
那聲音不大,響在寂靜的庭院,卻清脆地可怕。
地上跪著的人頭垂得更低了。
寒風將陸滿庭的盛怒送到蘇吟兒的耳畔,她卻什麼也沒做,依舊執著地站在臘梅花樹下,站在院牆旁邊,站在距離廟會最近的地方。
陸滿庭笑得陰寒。
洶湧的怒氣剎那間隱於沉寂,他清朗的眸底重新浮現出溫和,卻是讓人毛骨悚然的恐懼。
「小姐何時回房,你們何時起來。」
他轉身拂袖而去。
一旁等著的侍衛匆匆迎上來,跟在他身後,走向守衛森嚴的監牢。
滿院跪著的人皆鬆一口氣。看向蘇吟兒時,勸說中多了幾分哀求。
「小姐,安國君最疼您,只要您現在回屋,他一定捨不得罰您。」
「奴婢們跪著不打緊,可您身子弱,哪受得住凍呢?」
「您快些回來,奴婢給您打盆熱水,暖暖手。」
......
耳邊的聲音隨著寒風飄散,蘇吟兒望著天邊自在漂浮的雲,想起漠北一望無垠的草原、呼嘯而過的大風、還有爹爹臨終前死死拽著她的手不肯鬆開......
在漠北,她還有一個義兄,馳騁沙場、保家衛國,是陸滿庭最得力的下屬。
許是她太久沒見過義兄,她竟然不太記得義兄如今的模樣。
白雪紛紛,細雨飄飛,蘇吟兒在雪地里站了不過半盞茶的時間,頭忽然疼得厲害,眼前黑漆漆的一片,顫著身子倒在臘梅花樹下......
*
安國君府的監牢位於陰暗潮濕的地下。
監牢終年不見陽光,濃濃的血腥味混著爛泥的腐朽味,充斥在沉悶的空氣中。
最底下一層,靠近入口處的幾間囚房裡,鐵鉤穿過被鎖之人的手腕和腳腕,將他們牢牢地釘在厚厚的牆壁上。
凌亂的頭髮遮住他們憤恨的雙眼,沒死,還吊著一口氣,卻也是生不如死。
最裡間,一個穿著青衫的清瘦男子跪在地上,死命磕著響頭。
暗紅色的鮮血從他的額頭流下,染濕土褐色的地面。
「安國君,我是迫不得已的!我發誓,我沒有惡意,真的沒有惡意!」
男子姓沈,叫沈義行,家中三代都是良臣,恪守本分、循規蹈矩,父親和兄長卻因貪污案被流放,慘死在流放途中。
聖上昏庸、不理朝政,世態炎涼、狀告無門,他唯有求到安國君這,才有一絲翻案的機會。
安國君是誰啊?
天子腳下權力最大、能一手遮天的人,豈是沈義行想見就能見得到的?
陸滿庭眸光沉沉,側頭看向旁邊的侍衛風離。侍衛風離解釋:「他確實來過多次。」
可每天求見安國君的人數不勝數,侍衛們並未在意,更遑論沈義行從未言明有何要緊事,只說一定要見到安國君。
陸滿庭劍眉微蹙,侍衛風離立即跪下:「屬下自去領罰!」
那縈繞著陸滿庭的壓抑氣息才堪堪散去。
沈義行匍匐在陸滿庭的腳下。
陸滿庭穿著一雙金邊麒麟皂靴,麒麟乖順地趴在鞋面上,微微張開的嘴裡吐著兇悍的獠牙。
沈義行:「天地良心,我對您的未婚妻並無惡意。您大人有大量,如何罰我都成,還請您還我父兄一個公道!」
聽說安國君府上養了個嬌滴滴的未婚妻。
安國君極其寶貝,不讓她吹風、不讓她淋雨,更捨不得讓外人瞧見其美貌,真真是護在心坎上的。
沈義行便想著讓刺客去捉未婚妻。手裡握著安國君的寶貝,還愁見不到安國君?
誰知刺客才進入安國君府,便暴露了行蹤。
陸滿庭靜靜地聽著,雙手負在身後似在思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