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嚴公公似要推卻,想了想,還是收下了:「夫人客氣了。」
在兩人交談的同時,從殿外經過的一眾小宮女中,有兩個被敲暈了悄悄扔到花叢里。沒多久,另外兩個「小宮女」混到了隊伍當中。
嚴公公走後,景陽殿的銅門再一次被鎖上。
窗邊有一張軟塌,不大,恰好容得下蘇吟兒嬌小的身子。
蘇吟兒不敢去床上,她看見那張床,不僅後背生涼,胃裡還一陣噁心。
她一宿沒睡,太困了。
她在軟塌上縮成小小的一團,卻不敢閉眼睛,時刻準備著跳起來逃跑。
模糊中,她抱著自己瑟瑟發抖。
漫長的白日,陽光從半透明的窗戶灑進來,她卻感覺不到絲毫的溫暖,反而冷得出奇。
她捧著雙手,艱難地去追尋那一丁點的陽光。
「陸哥哥,你要好好的,吟兒等著你。」
第23章 懲罰
出了城門往東行十里路, 在一條三岔路口的附近,一座古樸的茶樓掩映在群山藍天下。
茶樓不大,僅有幾間簡陋的雅室, 卻因著地理位置優越, 來往商客不斷,生意還算興盛。
只是接待的小廝不甚熱情, 面對住店的商客懶洋洋的,隨手指向露天裡的茶桌——「滿了, 不好意思, 外邊請。」
外邊天寒地凍的。
前幾日剛下過雪,道旁池子裡的水結了厚厚的一層冰。三五個小石子斜著甩上去, 能在冰面上滑很遠。
商客們也不計較, 大喇喇地坐下,搓著凍紅的雙手喚小廝上熱茶。
小廝進了後院, 隨手將生了鏽的茶壺遞給茶樓老闆:「該你了,爺被他們煩透了!」
茶樓老闆是喬裝打扮後的王將軍,而這不著調的小廝則是金少。
王將軍瞧了眼緊閉的雅間, 笑道:「行,我去前邊伺候孫子,你在此好生看著。」
雅間裡, 陸滿庭坐在太師椅中,手中的白玉纏枝蓮花盞徐徐冒著熱氣。
他淺淺吹了吹茶葉,綠色的茶葉在盞中漂浮著打了個轉,濃濃的茶香四溢。
即便他一句話也沒說,對面垂首立著的人也不敢瞧他的神色, 戰戰兢兢一身冷汗。
那人是六尚局的催尚宮, 正五品, 轄四司,統管各宮女事宜。
「夫人很是英勇,一個花瓶砸在皇上的頭上,把皇上都砸蒙了。皇上提著劍,夫人也不怕,還對嚴公公說了好些感激的話。」
催尚宮小心翼翼地講述蘇吟兒的表現,見面前的活閻王沒甚表情,長吁一口氣,繼續道,「夫人不哭不鬧,沒人的時候就站在窗邊......」
陸滿庭抬眸,冷冷地掀開長睫。
「她兩日不曾用膳?」
催尚宮心神一懼。
其實她並不太清楚景陽宮的事宜,都是掌事姑姑匯報給她的。
掌事姑姑說一切安好,她就理所當然地認為,夫人就該好好的。
「宮女們給景陽宮送過吃食,夫人食慾不好,沒吃。」
「當真?」
陸滿庭醉人的唇側斜勾著一抹涼薄的笑,目中是瘮人的寒意。他放下茶盞,似不經意間提及,「可有給她用藥?」
催尚宮還在思量夫人沒用膳的事,恍然間聽到安國君的問話,先是一愣,半晌後,「撲通」一聲跪在地上,哆哆嗦嗦道。
「下官該死,下官竟不知夫人受傷了,下官有罪!」
陸滿庭眸色深深,俊美的臉龐依舊沒什麼表情。
他優雅地起身,金邊麒麟皂靴踩著陳舊的木質地板,越過寥寥薄煙升起的炭火盆,緩緩走向地上跪著的人。
光影穿過半透明的紙窗戶照在他臉上,襯得他半邊臉明亮,半邊臉陰沉。
他斜倪著雙眸,眸光似刀鋒般銳利可怖,逐字逐句,帶著壓迫的口吻說道,似提醒、似證明。
「她的手傷了。」
她自幼嬌氣,被他養得矜貴,那雙比珍珠還要瑩潤的纖纖玉手,是他用人乳早晚浸養出來的。
這幾個字沉沉的,似有千斤重,砸在催尚宮的頭頂。
她猛然抬頭,陸滿庭卻忽地笑了,眸光溫和,眸子裡卻暗藏著陰狠的殘忍。
他的語氣輕飄飄的:「怠慢主子,應亂棍打死。」
屏風後面,暗衛拖出一具早已涼透了的女屍。
女屍全身血淋淋的,血肉和衣裳黏糊在一起,隱隱能瞧見白色的小腿骨。
許是死前過於痛苦、極力掙扎過,女屍的頭髮亂糟糟的,混著鮮血掩住了大部分面容,看不清她的長相,只能從她的衣著和腰間掛著的「掌事」令牌上,依稀辨出她的身份。
催尚宮驚恐地「啊」了一聲,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後跌去。她一手捂住顫抖的雙唇,另一手哆哆嗦嗦指向女屍,許久說不出一個字。
這女屍不是旁人,是景陽宮的掌事姑姑,這兩日伺候蘇吟兒的領頭宮女。
陸滿庭:「認得她是誰嗎?」
催尚宮急急點頭。
陸滿庭又道:「剩下的宮女,全部拉去玄武門砍了,屍身扔到亂葬崗。」
屏風外響起暗衛的應答:「是!」
催尚宮癱坐在地上,惶恐地瞪大雙眼,所有想要解釋和求情的話全部堵在喉間。
陸滿庭冷笑,眸底的戾色如排山倒海般襲來,駭人的狠辣盡顯。
他將她踩在腳下,踩住催尚宮發疼的心口,如同踩死一隻毫無抵抗力的螻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