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洋桃:「瞧瞧,都是奴婢不好,奴婢去喚安國君來!」
自打初一那日安國君來景陽宮用過午膳,昨個一整日,也沒瞧見主子的身影。
洋桃不忍夫人大過年的落寞,說了好幾回要去請主子來。瞧著夫人都清減了呢!
蘇吟兒忙拉住洋桃,搖了搖頭,「別,別喊他。」
她不想見他,一丁點兒也不想。
洋桃哪裡曉得蘇吟兒的心思,只當是夫人心疼主子,不願主子為她操心,就沒往旁的想。清秋從外頭回來,將打聽到的消息說給蘇吟兒聽。
「夫人,蘇婕妤的生母林氏,在嫁入蘇家前,曾有個感情甚好的相好,說是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,不知怎地被家中父母活活拆散了。」
這事倒是新鮮,卻也在蘇吟兒的意料當中。
初一那日蘇婕妤來景陽宮時,曾淡淡地提過。林氏若非有意中人,也不至於婚後同蘇伯父鬧成那樣。
蘇吟兒止了哭泣,好奇道:「那相好是誰?」
清秋頓了頓,支開小宮女們,小聲道:「是蘇副將!」
蘇吟兒呆愣了片刻,恍然間意識到,或許這就是父親同蘇伯父大吵的原因。
若是如此,那蘇婕妤的生母林氏,會不會就是蘇吟兒的......
蘇吟兒掩下紛至沓來的猜測,細細地整理思緒。就在這時,門外響起小宮女的通傳——
——「還請蘇婕妤和夫人稍等片刻。」
原來是蘇婕妤和林氏來了。
前個白日裡,蘇吟兒說她沒什么娘家人,想邀請蘇婕妤同母親到景陽宮熱鬧熱鬧。
蘇吟兒給洋桃和清秋遞了個眼色,兩人忙打來盆溫水,伺候她淨面,洗去臉上的淚痕,又上了些胭脂,遮住哭得浮腫的美目。
整理妥當,兩位侍女才將蘇婕妤和林氏迎了進來。
——「貴妃娘娘吉祥!」
蘇婕妤行禮問安後,側身引出身後的林氏,「姐姐,這是我娘親,聽說您一個人在景陽宮,非得過來看看您!」
林氏徐徐上前。
這真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,雖已年過芳華,卻是美艷動人,比起嬌嫩的蘇婕妤,更有一番別致的韻味,足以窺見年輕時的驚艷絕倫。
她穿著一身素色的錦衣,沒有過多繁複的花樣,款式極其簡單,僅用一根細帶在腰間打了個結,既不爭奇鬥豔,又沒失了光彩,真正是儀態端莊、舉止得體。
林氏緩緩行了一禮:「見過貴妃娘娘。」
蘇吟兒莫明心悸,不知自個兒在期待些什麼。
「二位請上座,看茶。」
景陽宮的茶用的是上好的鏽釘子。
鏽釘子采自煙雨朦朧的南山。每年的煙花三月,接連下過幾日的春雨後,南山的春茶會長出新芽。
在蔥鬱的大樹下,在低矮的灌木叢中,藏著掛著水滴的鮮嫩的鏽釘子。
茶女們踩下、晾乾,放入地窖里,等到寒冷的冬日再拿出來泡上。
泡鏽釘子的水也很講究,得用初冬的第一場雪水,燒開了,煮沸了,再涼上半炷香,緩緩倒入茶盞里,入口才有回甜的味道。
蘇吟兒不喜飲茶,卻泡得一手好茶,只因陸哥哥喜歡,不過今日這茶,她是怎麼泡也泡不出想要的味道。
不止今日,前日起便是這樣了。
她只好棄了鏽釘子改用普洱。
幸得早早就備上了,否則易在人前鬧笑話。
林氏拿出自釀的蜂蜜:「民婦沒有旁的東西送給貴妃娘娘,蜂蜜養顏,還請收下。」
蘇吟兒連聲答謝。
她本就愛笑,性子又溫婉,說話的時候軟糯軟糯的,嬌滴滴的,沒什麼架子,很是惹人憐,不消多久,就和林氏談得歡快。
蘇吟兒見氣氛差不多了,是時候說正事了,屏退了小宮女們,只留下洋桃和清秋隨伺。
蘇吟兒笑道:「我前幾日得了一首詞,覺得意境特別好,就是不知後兩句該怎麼接。」
蘇婕妤興奮道:「姐姐說來聽聽!妹妹雖不擅詩詞,但我娘在詩詞上很有天賦,年輕的時候曾名冠京都呢!」
蘇吟兒聽說過。
林氏出生名門,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才女,尤其是詩詞,乃一絕。
林氏寵溺地拍拍蘇婕妤的手:「女兒莫要胡說,那些都是世人抬舉,胡端給的名聲罷了。貴妃娘娘若是不嫌棄,儘管說來。」
蘇吟兒柔聲念出,念出父親生前常掛在嘴邊的詩詞——蘇吟兒的娘親作給父親的詩詞。
才念了一句,林氏手裡的茶盞,「砰」地一聲,落在地上。
溫熱的茶水四濺,濺落在繪著祥雲圖案的地毯上,濺落在林氏顫抖的手背上,打濕她連連往後退的錦緞鞋面。
蘇婕妤:「娘親,您沒事吧?」
林氏怔了怔,好半晌才回過神,說,「民婦失禮了。」
蘇吟兒的一顆小心臟快要跳到嗓子眼了。
她靜靜地望著林氏,不願錯過對方一絲一毫的反應,又生怕錯過了什麼。
「無妨,是丫鬟沏的茶水太燙。洋桃,再給夫人沏杯新的。」
「是,奴婢這就去!」洋桃應下,剛要轉身,蘇吟兒又道,「清秋,你也去。洋桃毛毛躁躁的,你且看著。」
蘇吟兒故意支開兩個侍女。
偌大的景陽宮內殿,剩下蘇吟兒、蘇婕妤和生母林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