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窒息之前,老皇帝將他撈出來。
「說,選誰!」
小陸滿庭劇烈地咳嗽著,望向老皇帝惱羞成怒的臉,笑道:「兒臣選......母后。」
「孽畜!」
老皇帝再次將小陸滿庭按入水裡,在對方瀕臨死亡的時候,再將他拉起來,又一次地問——「究竟選誰!」
「......母后。」
老皇帝瘋了,不再克制癲狂的情緒,一遍又一遍重複折磨小陸滿庭,一遍又一遍問同樣的問題。可不管老皇帝問多少次、不管老皇帝如何折磨他,小陸滿庭都給不出老皇帝想要的答案。
老皇帝將奄奄一息的小陸滿庭惡狠狠地甩在地上。
「將這對母子打入冷宮!」
*
冷宮的日子不好過。
內務府不發銀兩、御膳房不送飯菜,老皇帝又明令禁止宮人接濟,昔日矜貴的母子,想要在偌大的皇宮活下來,全靠自生自滅。
大多數時候吃不飽。
小陸滿庭長身體,餓得快,偷摸跑到御膳房,見廚房的蒸籠里熱著白花花的饅頭,顧不得燙,掏出一張乾淨的棉帕,極小心地裹了五個,藏在懷裡。
往回走的時候,恰好撞見三個在內務府打雜的小太監。
小太監們不懷好意地攔住他。
——「喲,這不是太子麼?怎地,跑到內務府偷東西來了?」
「他懷裡鼓鼓的,肯定藏著什麼!」
「趕緊交出來,不然還把你丟進門海里淹!」
小陸滿庭不理,繞過小太監們就跑,沒跑幾步,被小太監們抓住,踉蹌著拌了一跤,慌亂中露出懷裡的幾個饅頭。
小太監:「還真是賊娃子!小小年紀不學好,看我不打死你!」
小陸滿庭哪裡是大人的對手?直接被打趴在地上,也不哭、也不鬧,只使命護著懷裡的饅頭。
幾個小太監越打越有勁,
尋常里都是被主子毆打、謾罵的,一直尋不到撒氣的地兒,好不容易逮著個機會,不多踢幾腳不划算。
眼見一個小太監去踹小陸滿庭的腦袋,一道清潤的聲音響起。
——「夠了罷。皇上畢竟留了他一命,還保留了太子之位,就是對他有心。各位莫要過火,犯了宮規可是大忌。」
在宮裡,死人就是大忌。
有本事瞞下來的,不屑於殺幾個人;沒本事的......諸如這三個小太監,會被輪棍打死,屍身丟到亂葬崗。
小太監們停下,朝著對面的清秀男子行了一禮,訕訕地笑。
「嚴公公說得極是,我們就是同太子開個玩笑。玩笑而已,當不得真。」
嚴公公是宮裡才來的太監,卻在大掌事手下辦事,深得大掌事的器重,指不定哪天就飛黃騰達了,是個惹不起的。
三個小太監灰溜溜地走了。
小陸滿庭忍著疼痛起身,拍了拍身上的灰,俊美的臉上沒什麼表情。
不遠處的草地里,滾著他落下的三個饅頭。饅頭被泥土打髒,還沾了些雜草。
小陸滿庭看了一眼,似是惋惜,也沒同嚴公公說話,朝著和嚴公公相反的方向,極快地消失在廊下。
嚴公公撿起草地里的饅頭,在青衫上擦了擦,放到唇邊,咬了一口。
「這傢伙,年紀小,脾氣還挺倔......也講究。」
小陸滿庭回了冷宮。
冷宮裡,母后病懨懨地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,蓋著發霉的被子,咳得厲害。
自從上次撿回一條命後,母后的身子就弱了。
盛夏的天氣熱得很,蟬兒在院子裡的樹丫上盡情地叫喚,小陸滿庭只穿了一件薄裳,而母后還覺得冷。
小陸滿庭從懷裡掏出一張棉帕,小心翼翼地打開,將僅剩的兩個饅頭送到母后跟前。
白花花的饅頭,香噴噴的,還冒著熱氣。
母后愣住:「又是路上撿的?」
小陸滿庭點頭,將袖子不動聲色地往下拉,遮住手臂上青紫色的傷痕。那些大大小小的傷痕,新的,舊的,淤青累累,多到數不清。
「嗯,御膳房新來的小太監可笨了,丟三落四的,跟在他後頭,總能撿到些東西。」
母后乾枯的手不復從前的滋潤,握住他纖弱的肩,輕聲抽噎著。
「是母后害了你。」
小陸滿庭反握住母后的手:「母后別這麼說,只要能和母后在一起,庭兒就是高興的。您要好生養病,快些好起來,才能給庭兒做糯米丸子吃。」
母后拭了眼角的淚滴,笑道:「庭兒說得對,母后聽你的。」
母后拿起饅頭,才吃了一小口,趕緊放下。
「庭兒,你是不是沒吃?母后不餓,你吃。」
小陸滿庭憋了口氣,將扁平的肚子鼓得圓圓的,「庭兒吃過了。您瞧我這肚子,飽著呢。」,許是擔心母后不信,他又張開嘴,朝著母后哈氣。
「看見了沒,母后,庭兒的嘴裡還有饅頭渣呢!」
母后笑著推開小陸滿庭,「曉得了,母后吃就是。」
見著母后不再疑惑,小陸滿庭去到院子裡,走到水井旁,舀了飄冷水,灌了幾口。
日子總會好起來的。
先前遇著的那位嚴公公,隔幾天就會來一趟冷宮,偷摸給小陸滿庭送些吃的。
有時是一碗稀粥,有時是一大碗白米飯或者一整盤扣肉,每份都很乾淨,不似誰吃過的樣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