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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想起「第一次」見到陸哥哥時的場景。
那是四年前的初春,漠北塞外一處典雅的宅子裡。
漠北初春的天寒得很, 風沙大, 又干又躁,院子裡胡桐樹上的紅葉蒙了厚厚的一層沙, 彎著褐色的枝條, 被風一吹,黃沙落了滿地。
蘇吟兒從雕花的紅花梨拔步床上醒來。
頭疼, 暈乎乎的,眼睛酸澀,全身發軟, 沒什麼力氣。她難受地翻了個身,全身的骨頭僵硬的厲害,似乎躺了許久。
這是一間別致的女子閨房。
紅色的輕紗拂過月門上的雕花牡丹, 旁側的置物架上勾著一件黃綠色相見的紗裙;窗邊的長方形桌案上擺著一副未畫完的山水青丹,被寒風掀開紙末,淡雅的墨香縈繞,散了一室。
西北角的古銅色梳妝檯上,綠色的翡翠鐲子、血紅色吊珍珠的耳墜、金色的彩珠步搖......零零噹噹, 都是少女最鍾愛的樣式。
蘇吟兒蹙著秀眉, 明亮的瞳里全是迷茫的陌生。
這是哪?
她怎麼沒有一點印象?
房間裡只有她一人。
她顫顫巍巍地起身, 木然地瞧著床畔嶄新的女子粘毛靴,愣了愣。
奢華的拔步床是新的,床上繪著荷花的雲錦被也是新的,斜對面的矮几、桌案、梳妝檯......全是新的。
蘇吟兒未著鞋襪,光腳踩在厚實的絨花地毯上,撩開綴著珍珠的簾幔,緩緩走出門,站在冰涼的大理石台階上。
院子裡空蕩蕩的,沒有人、沒有晾曬的衣裳,唯有一棵古老的胡桐樹在金色的陽光下肆意地生長。
不遠處,黃沙漫漫,軍營里的將士在沙場上來回奔跑,隔著幾堵牆的距離,將士們操練的聲音此起彼伏。
烈日刺眼,蘇吟兒抬手覆在白嫩的額間,擋住灼灼驕陽,眯了眯眼。
應是巳時剛過。
一個滿臉絡腮鬍、穿著鎧甲、腰間別著一把佩刀的中年男子,端著一碗黑褐色的湯藥,從院子外面急急地走進來,低著頭沒看路,碎碎念著。
「哎,真是個折磨人的小祖宗,都一個月了,啥時候是個頭啊!瞧我這雙手,殺人的呢,又是劈柴又是煎藥......呀!」
中年男子忽地往後連退幾步,抖著手指向廊下站著的蘇吟兒,「呀呀呀」了好半天,也沒擠出一句完整的話。
儘管手抖著,土黃色瓷碗裡盛著的湯藥不斷地晃蕩,卻愣是沒灑出一滴。
須臾,他轉身,衝著軍營的方向大喊。
「將軍,她,她,她醒了!」
說完,中年男子便消失了。
很快,一個穿著金甲的俊美少年趕來,靜立在蘇吟兒對面的胡桐樹下。
他的容止太過昳麗,凝視著蘇吟兒的目光讓人心悸。院子裡的陽光正好,金輝灑在他高大的身形上,火一般的灼目。
他應是走得很急,右手拿著一張箭在弦上的弓,卻沒發,五指緊扣著。
她在打量他,他亦在打量她。
深邃的視線掃過她赤著的嫩白玉足兒,如山的劍眉微皺。
他極快地走近,扯下他身上的紅色披風,裹緊了嬌小的她,將她打橫抱起。
「吟兒怎地出來了?」
他抱著她走向裡屋。
金色的鎧甲冰涼,混著他身上淡淡的荷葉香,一併襲向她。
他的心口劇烈起伏,隔著厚厚的鎧甲,他響如擂鼓的心跳聲似要溢出來;抱著她的大掌很用力,她幾乎能想像他扣著十指的弧度。
她不安地拽住他的衣襟,微微抬眸,那滾動的喉結里溢出粗沉的呼吸。
他將她輕柔地放在床上半坐著,拉過雲錦被給她蓋好,又在她後腰處墊了兩個軟枕,才將她冰涼的蓮足握在寬厚的掌心,細細地摩挲,給她捂熱。
許是習武多年的原因,他的掌心有細微的老繭,刮過她嫩白的肌膚,不疼,卻癢得很。
女子的玉足除了自個的夫君,萬萬不能給旁的男子瞧。蘇吟兒雖年紀小,可男女大防還是曉得的。
她本能地想要縮回,卻鬼使神差地任由他握著,似乎他們這般已是多次。
少女粉嫩的桃腮簇著春天般的濃艷,羞怯怯的,不敢看他;聲音也小,又軟又糯,甜甜的,甚是惹人憐。
「我......叫『吟兒』?」
面前的少年一怔,琉璃色的眸子定定地瞧了她許久,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。
「吟兒不記得了?」
蘇吟兒搖頭,不染是非的眸子甚是失落。
「不記得了。我是誰呀?你......又是誰?」
她剛才想了許久,有關「過去」,她一點也想不起來,卻對面前的少年有種莫明的熟悉感、親切感,無端端地想要靠近。
少年眸光微頓:「你是怎麼受傷的,也想不起來?」
蘇吟兒咬著嬌潤的紅唇,低著頭,不吭聲,卷翹的長睫淒淒輕眨,眨落了一室的無辜和委屈。
少年當即喚來大夫,大夫詳盡地診治一番後,朝著少年拱手。
「回將軍的話,小姐受過特別的刺激,心神受損,一時想不起來也正常。」
少年:「一時?」
「也可能永遠想不起來,」大夫嘆了一聲,似是有所可惜,「至於小姐的病情......老夫之前開的方子有用,還請將軍繼續給她服用。小姐體弱,需得矜貴養著。」
少年應下,送走大夫後,從矮几上倒了盞熱茶,放在唇側吹涼了些,遞給蘇吟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