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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妹妹實在是怕了……所以她哪怕寧願一個人將孩子拉扯大,哪怕對外宣稱前夫已亡,將孩子的年齡說小些,也不想再與孩子生父有任何牽扯。」
「可玲兒必然是愛上了孩子的父親的!一定比當年愛劉成濟更甚!
否則為何天底下這麼多男人,她為何不給別人生孩子?偏偏要給那人生孩子?且揚州百姓眾人皆知,玲瓏娘子最擅應酬交際,可這些年來,她一次都未曾單獨與外男談過生意,一次都未!」
。
暗房中男人眉頭依舊緊蹙,可眸底的翻湧的怒火中,摻雜入一絲微不可見的痛憾。
衙役們腳下步履生風,將哭得撕心裂肺的阮玉梅帶了下去。
又換了阮玉梅上來。
既然前頭兩個已經招供了,阮玉梅就算對薛燼的逼問的說辭有些許疑心,可也供認不諱。
阮玉梅跪趴在地上抖弱篩糠,淚水無聲流淌著。
就算再擔憂害怕,可卻還想努力支撐著,不想讓自己表現得太過崩潰。
「我們阮家以往確乃低微商戶。若大人說我們錙銖必較,追逐厚利我認,可若是誣陷我們重金買子,做出如此喪心病狂之事,大人今日就算打死我,我也不認,」
「……當年姐姐將懷胎之事瞞得死死的,一直到胎像坐穩三個月之後,她才告訴了我們。我們問她孩子生父是誰,她只一臉落寞不說,只說那個殺千刀的只願讓她做妾,所以她決意今後要獨自一人守著孩子長大……大人是沒看見她當時的神情,真真是心灰意冷,猶如死灰。
我當時是勸姐姐趁著孩子月份還小,不如灌下一碗紅花,將孩子打掉的,可姐姐她決不肯堅決不願,寧願要與我們分家也要將孩子生下來,我們阮家險些因為此事分崩離析,姐妹離心……」
薛燼聽到此處,眼周驟緊,死死盯著堂下之人,
「你瞧著柔柔弱弱的,心思倒很毒辣。
好歹是你的親姐姐,親外甥,竟勸她墮胎?」
「自然是要勸的!
既入窮巷,就該及時掉頭!」
誰知阮玉梅揚起那張淚流滿面的臉,將哭紅腫了的雙眸瞪大了些,絲毫不肯退讓。
「你們男人將生孩子說得輕巧,可於我們女子來說,那可絲毫不亞於在鬼門關外走了一圈!我姐姐當年生小為安熬了整整兩天,產時血崩,險些就沒能活下來,雖說現在母子俱安,可姐姐也母體受損,生生在床上躺了半年。風一吹就腰疼,下雨前就關節酸……這些種種,誰能代我們受過?」
…
為了生孩子,阮瓏玲竟吃了那麼多苦?
李渚霖簡直不敢想當時的情景有多危急,由心底湧上來陣濃烈的後怕感…她險些就命喪黃泉…險些就不能在這世間再看見她……
他將眼眸緩緩垂下,英朗的面龐上流露出痛惜之色。
阮玉梅還在垂淚憤然,
「更何況,那個男人竟只讓我姐姐做妾,如此不知好歹,那還給他生孩子做什麼?他也配?就算時光再倒流,我為著姐姐著想,也是要力勸的!
可惜姐姐還是割捨不下,姐姐定然是愛慘了那男人,為了他的骨血能拋下一切,所以才冒著聲名巨毀風險未婚誕子,遭揚州百姓指指點點唾罵了這麼多年!
要我說,那個狼心狗肺的男人活該一輩子都沒人願意給他生孩子,徹徹底底斷子絕孫……」
「夠了!」
薛燼太陽穴直跳,指尖扶額,打斷了阮玉梅的話語,沉聲道,「供詞已錄,來人遣她出去!」
這女人真真是個心直口快的!
正主可就在隔壁暗房中聽著,她若再這麼一通狂唚下去,只怕是要犯忌諱。
……
最後一個阮家人被帶了進來。
阮成峰不是好糊弄之人。
他雖年紀最小,可對比起前幾個卻更為冷靜,並未被滿堂的兵器刑具嚇著,而是率先質問起這案情的種種蹊蹺之處,甚至隱隱有苛責刑部辦案不力,方向不對的意味。
薛燼施以威壓,又圓滑著拿出了些證物出來,阮成峰才將將願意將話頭落在孩子身上。
「這麼多年來,家中的事務全憑三姐做主,我一直在外讀書從未過問過,是從書信上才得知三姐有孕的消息,考完鄉試歸家時,小為安都已經好幾個月了。這個孩子,不是偷來的搶來的買來的拐來的,而是我姐姐自己生的。
我不想問,也不會問姐姐為何要未婚生子。
畢竟多年來幾乎是姐姐將我撫養長大,所有的束脩學資都是姐姐湊的,哪怕我過意不去想要抄書謄寫賺些銀錢,她也讓我不要撿了芝麻丟了西瓜,只讓我安心讀書。姐姐從未讓我操勞過半分,我又哪裡來得底氣置喙此事半句?姐姐既然決定生子,那我這個做弟弟的,必然是支持她的。」
「我姐姐不去尋孩子生父,那自然有她的道理。
且我認定,必是那男子辜負我姐姐在先。」
阮成峰昂首立在刑堂之上,神色坦然,頗有君子雅風。
「畢竟我三姐那個性子……從來只有人負她,她從不負人。
那男子定然是讓她徹底寒了心,她才會如此決絕。且我這些年冷眼瞧著,姐姐從未再對任何人動心過,隨身攜帶的香囊中還常帶了塊刻有十六的木牌,想來或許是那男子留下的信物,她能貼身帶著,想必還是深愛著那人,未曾放下的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