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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人坐在雕花窗台的棋盤前,指尖捻著棋子,正與自己對弈。
他並不甚專心,棋起棋落間,眸光不覺往庭院中的圓形月亮門望去……
雲風望出他的心思,小心翼翼上前一步,躬身道,
「爺,小人去打探過了。」
「阮娘子今夜在花廳中設了夜宴,還喚了許多相熟的舞女飲酒作樂,正在應酬客商……」
雲風抬眼,望見李渚霖的神色,趕忙垂眸又添了一句,
「不過其中沒有男人,都是些在揚州城中做生意的女娘…」
「所以估摸著…今夜是不會來了。」
夜風將燭光吹得晃動,男人落在窗紙上的影子,如夜中鬼魅般恣意肆掠地晃了晃。
他神色未有絲毫變化,仿若在聽一件無甚相關的小事,淡聲道了句,
「知道了。」
直到雲風惴惴不安退出去後。
盤腿坐在棋盤前的李渚霖,眸光才驟然沉冷了下來,心煩氣躁之下,蓄力將兩指間的棋子瞬間掐得粉碎,塵末順著夜風,飄落在了棋盤之上……
阮瓏玲這是什麼意思?!
他分明下午才說過,讓她莫要做生意了!
她不僅拂袖而去,還當晚就宴飲客商?!
這儼然就是在示威!
是在用行動表示抗拒!
在他面前那麼柔順的一個人,怎能乍然就因為這麼件小事兒,就與他生了齟齬?鬧起了彆扭?
。
。
她反應這般大……
莫非,確是因為他的要求太過ʲˢᴳ分了?
怎會?
阮瓏玲賺錢,不就是為了養活阮家老小麼?
可他分明表示過,就算沒有阮家商戶,就算沒有她那些生意,他照樣能保證讓阮家榮華富貴一世!
首輔一諾,重千金!
她何苦還要這般辛苦?去應對那些愛占人便宜的男客商?!
遠處隱有絲竹聲傳來,還伴有女子的嬉鬧嬌笑聲…
這些動靜落入耳中,李渚霖愈發覺得心煩意燥,眉頭愈蹙愈深,他垂眸望著棋盤上的黑白棋子,只覺得兩個顏色宛若水火,不可交融。
。
這頭。
直到丑時三刻,前廳的宴席才將將作罷。
自從四月以來,阮瓏玲不是顧著退婚,就是忙著天下樓的庶務,不然就是在醞釀著如何實施去父留子的大計……
直到今日,正好借著與王楚麟爭執了幾句,與三五好友聚在一處,起舞逗樂,對飲當歌,好不酣暢淋漓…
她喝得委實不少。
雙頰坨紅,醉眼迷離,走出廳門時腳步都是漂浮著的,斜斜倚在阿杏身上,嘴中還痴痴念著席間與舞娘一同唱歌謠,
「多情卻似總無情,唯覺樽前笑不成。
蠟燭有心還惜別,替人垂淚道天明。」
唱著唱著,步子踩到逶迤拖地的燦燦裙擺,腳底踉蹌一下,險些就要跌倒在一側的草叢當中。
腰肢間傳來股力道,她跌落在了個寬闊厚實的懷中。
阮瓏玲抬起醉眼望去……
圓月當空,月色格外清輝。
男人著了件爍爍銀衣站在庭院當中,眉眼間帶著些許冷峻,凜然生威,氣韻高華似雪,仿若點亮了整個黑夜。
阮瓏玲尚還有些意識,只握著粉拳錘打著男人的胸膛,似嗔似怨道,
「壞人!」
「你這個…專斷蠻橫的壞人!
今後…離我…遠些!」
那幾分醉意,為她般般入畫的面容,更添了幾分顏色,愈發顯得粉膩酥容嬌欲滴。
男人喉頭一滾,輕易鉗制住了她毫無力道的粉拳,將她推抵在了圓形月洞門的牆壁之上……
「怎得喝了這麼多?」
女人不滿地在他懷中扭了扭身子,高抬著下巴,坨紅嬌憨的臉上儘是醉意,嗆聲道,
「喝多少…你都管不著…」
「你莫要與我鬧!」
李渚霖霸道的語氣中,確有些無可奈何,他俯身望著女人傲嬌的面龐,終究鬆口道,
「你要經商,我答應你便是。」
這一整個下午,李渚霖都在細細琢磨思考。
他隱隱約約意識到,對於經商,阮瓏玲的態度似是異常堅決,是決計沒有轉圜餘地的。
這女人是個倔性子,若在此事上橫加干涉,咬死不讓她做買賣,不亞於生生折斷翱翔天空雄鷹的羽翼…
他喜歡的便是振翅高飛的雄鷹,為何要將她困成畫地為牢的嬌雀呢?
罷了。
她又不是要星星,要月亮。
不過只想打理些小生意罷了……又有何不可呢?
想做生意,便做。
大不了今後撥幾個黑騁鐵騎在她旁邊護著,如此一來,誰還敢對她不敬?
首輔的女人,肆意些就肆意些吧!
「只一點,無論是與誰談買賣,都不准飲酒!」
李渚霖鐵面說完這句後,又頓了頓,蹙著眉頭又添了一句,
「可以淺酌,不得如此醉飲!」
阮瓏玲喝得頭腦正昏沉著,哪兒能聽得進去這麼許多?醉眼朦朧眨巴兩下,揚起芳菲嫵媚的面龐,嘟著嘴道,
「憑何要得到你的允許?
我想經商就經商,想喝多少就喝多少……我就要喝……喝得大醉特醉………」
喝得醺醺的女人,嘴中道出些醉言醉語來,似挑釁似嘲弄,全然不將他的退步放在眼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