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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阿杏,去點五十個身強體壯的家丁,掄了棍棒,隨我往槐花街走一趟。」
阮家商號雖說是正經商戶,可面對惡意賒欠的無賴地痞,也頗有些以惡制惡的手段,打砸一通都是常事,繞是見血也不稀奇。
阿杏明白這是要動真格的了,不禁近身低聲著急勸道,「東家三思。」
「有哪個待嫁姑娘,會上未婚夫婿家登門索債的?」
「再說了,劉佘氏乃是劉家的當家主母,出了名的睚眥必報,若是您婚前就得罪她,難免嫁入劉家後她不會對您報復搓磨,今後劉公子夾在您與二房長輩之間,只怕也不好做人。」
提起劉成濟,阮瓏玲驀然想起他赴京趕考時,本該騎在馬上頃刻絕塵而去,卻還頻頻不舍回望她的目光……緊蹙著的眉頭,不禁微微舒展開幾分。
二人自小定親,總角相識,,雖未拜堂成親,可彼此感情甚篤。
在劉成濟上京趕考之前,劉阮兩家彼此就約定好了,無論這次劉成濟是否能考上,成績是否考得好……
待劉成濟返鄉之日,便是二人成親之時。
繾綣的溫情凸現瞬間後,如煙消散,阮瓏玲的眸光又沉冷了下來。
她是與劉成濟心心相印不假,可如今尚未過門,劉佘氏竟就擺起長輩的款,抖起來了?
退一時,便是退一世。
若是婚前就被如此拿捏,成親之後還不知道被如何磋磨。
所以,無論是於公為了能讓阮家商號渡過難關,還是於私讓劉家人知曉她不是這麼好欺負的……
今日劉家這債,都必須追到手!
她面目肅冷,鳳眸微眯,閃出不容置喙的光芒,「還楞在這兒做什麼?此刻還不去點人?等著黑市的人執了刀劍,欺上門來收鋪子不成?!」
身為揚州諸多商號中的唯一女東家,阮瓏玲行事向來雷厲風行,遭了如此呵斥,下人們不敢再多言一句,紛紛聳著肩膀快步後退,備車的備車,點人的點人,各自去了……
城北的槐花街,劉家。
劉佘氏半癱在榻上,高高翹著二郎腿,手中抓了把瓜子嗑得正歡……
她臉上難掩得意之色,畢竟就在方才,她不僅囫圇混過了一筆巨額債務,且還給了大房即將入門的新婦一個下馬威。
阮瓏玲是什麼樣的人物?那可是滿揚州城人盡皆知的「玲瓏娘子」。
阮家以往的買賣,並未做得這般大,在商戶競爭激烈的揚州城中,阮家經歷幾起幾落,最多時名下也僅有六間鋪子。
可自從阮瓏玲十二歲接手之後,阮家便在短時間內迅速在揚州城站穩腳跟,如今才過去五年,阮家便成為了揚州城五大商號之一。
她不僅開了各式各樣的鋪子,甚至還辦起了講壇。
不知用了何種手段,說動了已經退朝歸野的文學泰山、前內閣首輔、文淵閣大學士周閣老,每年固定來揚州,在她經營的天下樓授業解惑一月。
這一行徑,驟然讓天下的讀書人都知曉了揚州有個天下樓,天下樓中有個貌若天仙的「玲瓏娘子」。
那樣的手腕,那樣的腦筋,那樣的相貌,那樣的身段……
「噗……」劉佘氏冷笑一聲,將嘴中的瓜子殼吐了出來。
「幸好,不是個帶把的。」
若是阮瓏玲是個男人,說不定會頗有一番建樹。
可既然她是個女人,那便遲早都要嫁人,甭管她現在多麼威風八面,嫁人之後註定了要受夫家約束,收斂氣性做個大門不出,二門不邁的當家主婦。
銀錢賺得再多又何妨?那些金山銀山,遲早都要隨嫁入劉家。只要劉家一日不分家,二房就可以攀嚼著這些錢財安安穩穩過一世。
若是阮瓏玲不願意,身為長輩的劉佘氏,大可借著關懷小輩的名義,多給侄兒塞幾個妾室通房去,她那個侄兒耳根子軟,定不會拂了伯母的好意。
劉佘氏將如意算盤打得哐哐作響,腦中甚至開始浮現出富貴如雲,揮金如土的好日子……
「夫人!不好了!阮家討債的又上門來了!」
劉佘氏瞧著婢女如臨大敵的神情,眉頭微皺了皺,不以為然又扔了顆瓜子進嘴裡,「你慌什麼?還用之前那套說辭敷衍過去就是了,莫非她還真敢打上門來不成?八百兩而已……」
「真…真打上門來了!烏泱泱來了許多凶神惡煞的家丁,掄著棍棒正要砸院子呢!夫人您快去瞧瞧吧!」
「什麼?!」
劉佘氏乍聽此話,舌腔中的瓜子卡入了氣管,一時間呼吸困難,劇烈咳嗽著嗆出了眼淚,還不等緩過來,奪門就往庭院中奔去。
庭院中有推搡過的痕跡,劉家那寥寥幾個家丁,盡數被鉗制跪趴在了地上,圍牆而種的花草,皆被踩踏傾倒,泥漬踩得滿庭院都是,烏糟糟狼藉一片。
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,端坐在庭院中央的交椅上,正怡然自得品茶。
氤氳的茶香熱氣後,是阮瓏玲瑰姿艷逸的容顏,殷紅的唇瓣輕啟,吹了吹熱氣,仿佛不是來上門催債,而是頗有閒情逸緻在賞花品曲。
劉佘氏隱約聽說些阮瓏玲的手段,可外頭將這「玲瓏娘子」傳得神乎其神,但她每次出入劉家,都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樣,讓人頗有如沐春風之感,甚至細緻到每逢節慶,都會遣婢女給各房長輩奉上節禮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