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阮瓏玲並未反駁,只低頭抿了抿唇,「我知曉二姐這是一番好意,可……如我這種未婚生子的情況,再次嫁娶,談何容易?」
她輕按了按衣帶下用來壓裙邊,繡著芍藥蓮花台花紋的香囊,內里裝著那塊刻著「十六」的木牌。
饒是搬遷,她也並未將此木牌丟棄,一直隨身攜帶。
「饒是難於登天,也需試上一試啊!」
「我曉得,這幾年來發生了這麼多事兒,你恐怕早就覺得這天下的男人都天下烏鴉一般黑,被傷透了心!可真情雖少,卻並非沒有。你姐姐我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麼?我經歷了婆家打壓,丈夫家暴,小妾毒殺……若我是個消極之人,只怕現在早已不知跳河投湖了多少次!」
阮麗雲說到情動之處,不禁紅了眼眶,「可後來呢,不也撐過來了麼?我得幸遇見官人,他尊我,重我,憐我,惜我,從不將那段不堪的過往當回事,對舒姐兒也視如己出……」
「妹妹,你可知比起我當年,你不知要強上多少!」
這番話亦引得阮瓏玲傷懷,鼻酸心澀,忙掐著帕子抬手去幫她拭淚,「姐姐,都過去了,今後咱阮家就儘是好日子了。」
阮麗雲顧不得眼角淌出的幾行熱淚,反握住妹妹的手,
「所以你也不能將這世間男人一棒子打死!」
「玲兒,咱們已經遠離揚州,馬上就到京城!
京城的人何其多?除非細細打探,否則不會有人知曉我們的過往,更加不會有人對我們指指點點,咱們盡可將一切翻篇,闊步朝前!」
「你答應阿姐,若是當真有緣,碰上了合適的青年才俊,哪怕是為了安哥兒,為了他想要的爹爹,你也放下戒心,嘗試著與他人接觸接觸,可好?」
姐妹都過得安樂,弟弟出息,兒子乖巧……
其實現在的日子,就已經是阮瓏玲夢寐以求中的了,至於什麼情情愛愛,她從未再動心起念過。
可就算她再滿足,也不能將安哥兒的想法棄之不顧…
「好…為了安哥兒……我盡力一試便是。」
在船上過活,好似不大能感受得到時間流逝,一行人很快抵達了幽州,又換了馬車顛婆幾日,才終於抵達了京城,
車隊浩浩蕩蕩駛入城中,引的路上的行人紛紛側目。
阮家人原本已經累極,可跨過千山萬水終於抵至,激動勁兒頭便被調動了起來,坐在馬車上,皆挑起車窗前的帷幔,透過縫隙躍躍往外望。
京城不愧為國都。
寬闊的街道兩側樓閣林立,商鋪櫛比鱗次密密麻麻排列著,耳旁傳來貨郎娘子們的聲聲攬客召喚攬客聲,繁華程度尤勝揚州百倍!
正是陽光明媚的春紛四月,又正好碰上了休沐,大街小巷人頭攢動,熱鬧非凡……這些新鮮使人瞧都瞧不過來,目不暇接!
這便是一番新天地了!
阮瓏玲眸底閃著興奮與躍然。
商場如戰場。
以往,僅僅是在揚州城站穩腳跟。
今後,戰場換到了藏龍臥虎之地,競爭更為激烈的京城!。
饒是如此,她也一定不會錯過任何機會,誓讓阮家商行殺出條血路來!
此事可以今後慢慢籌劃,現如今最要緊的,是要尋到府邸下榻歇息。
根據吳純甫給的地址,車隊緩緩駛入了大駝巷中,停在了巷子深處,最偏遠僻靜的院落前。
車隊才將將頓停,侯在門口的吳純甫立即迎了上去,歡欣呼喚道,「娘子…娘子……舒姐兒……」
「爹爹!爹爹!我們在這裡!」
阮家人紛紛踩著踏凳依次下車,睡了一路的舒姐兒聽見吳純甫的聲音,更是手腳並用跳下馬車,忙不迭展開了雙臂朝吳純甫撲去…
「爹爹,舒姐兒想你了!娘也想你了!」
舒姐兒聲聲嬌喚,與吳純甫擁抱在了一起。
這一副舐犢情深其樂融融的景象,落在了小為安的眼中,使得他不禁想:若是他也有爹爹,此刻定然會用微有鬍渣的嘴止不住親他,然後將他舉高騎在脖上!定然威風極了!
可想歸想,終究他沒有爹。
小為安思及此處,臉上落寞之態盡顯。
阮瓏玲將孩子的神態盡收眼底,心中止不住得泛酸,可她也沒法立即給他變個爹爹出來,如今也沒有解法,只得無可奈何吩咐乳母們帶著孩子先進院門安頓了。
乘著眾人都忙著,阮瓏玲打量起眼前的院子來。
這院子處於巷尾末端,地段並不太好,卻勝在足夠僻靜。
除此以外,門戶高闊,立柱粗重,很有些深宅大院官宦人家的樣子,石階下左右兩側威風凜凜的鎮宅石獅子,更加添了幾分肅穆。
阿杏方才進去押送了一趟箱屜,折返回來後,回到阮瓏玲面前歡欣雀躍,
「姑娘,這宅子好寬!好大!好多房間!哪怕百十口人都能住得下!」
「買這座宅子可費了許多勁。」
一直留在京城打點的吳純甫笑著迎上前來。
吳家世代行醫,並不算得上特別富庶,購買宅院的銀錢大多都是阮家出的,所以吳純甫覺得有必要詳細將這宅子的來歷,細細說與阮瓏玲聽。
「這大駝巷寸土寸金,所居者皆是官身。若非成峰一舉高中狀元及第,只怕錢財再多,也沒有資格將宅邸購置在此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