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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沈溫綸膽戰心驚準備應對謝觀的發問時,謝觀卻突然看向了沈聆姝。
「你說。」謝觀冷聲。
沈聆姝跪在父親身後大氣不敢喘,突然被謝觀點到,她下意識地縮了縮肩,畏懼地抬眼望向謝觀。
「她為何去昌園?」謝觀問。
沈聆姝老老實實回答:「因、因為季玉川騙她偷偷將頌兒接走藏了起來。」
「季玉川。」謝觀皺眉,陰森地一字一頓重複了一遍這個令他生厭的名字。
沈聆姝繼續說:「是季玉川騙姐姐去了昌園,又把她騙上望春樓趙睿身邊。姐姐一氣之下跳樓尋生機。因為擔心名聲有損,最後只是對外說她是不小心從望春樓跌下去的。」
謝觀臉上沒什麼表情,他再問:「所以為什麼她活著卻對外說摔死了?」
沈聆姝目光躲閃,聲音也低下去:「因、因為姐姐想、想換個新開始吧……」
「是嗎?」謝觀冷笑。他轉眼看向沈溫綸,問:「那她又為何與你斷絕關係?」
微頓,謝觀不等沈家人開口,再警告一句:「沈溫綸,你可要小心回答。」
沈溫綸心頭一陣慌亂。陛下興師問罪而來,此時此刻他根本分不清陛下到底知道了多少實情。若沈聆妤在宮中已經告訴了他呢?
他真的敢說謊嗎?
沈溫綸咬了咬牙,將頭磕下去,額頭抵在冰冷的地面,聲淚俱下:「陛下,當時謝家慘案。小女又遭趙睿覬覦,實在是擔心小女前程,又怕她真的殉了謝家。所、所以一時糊塗努力促成她去趙睿身邊……小女心性高,一怒之下就要斷絕關係……她是我的長女,是我的命根子。我一直想著如何修復我們父女之間的骨血親情……」
沈溫綸說到最後聲音里除了哭腔,全是顫音。
謝觀冷漠地睥著他。
對於兩年前的事情,謝觀知道個七七八八。如今在沈家將那些不知道的細節拼成了。而他所不知道的,正是季玉川這個變故。
謝觀很難想像季玉川會那樣對待沈聆妤。
謝觀長久地沉默著沒說話,下面跪著的沈家人卻是越來越恐懼。自謝觀稱帝,京中死了那麼多人。他們第一次這麼近地感受到對死亡的懼然。
一片死寂中,謝觀突然問:「她的那頭小毛驢在哪?」
「……啊?」沈溫綸大腦一片空白。
謝觀由著沈溫綸的引路,去了沈府的馬廄。馬廄里養了七八匹馬,而沈聆妤的那頭小毛驢臥在角落裡。許是因為沈聆妤離家兩年,她這頭驢子疏於照看,有些嶙峋,再和駿馬們放在一塊,更顯矮小乾瘦。
謝觀漠然地看了它一會兒,突然將手中的匕首插到驢屁股上。驢子慘叫一聲,嚇得沈家人哆嗦。
謝觀懨懨挑眉,下令:「弄回去。」
驢子被宮人帶回去了,謝觀卻沒回去,他回了一趟謝府。
謝觀殺回京城,自有人勤快地想要將謝府收拾出來。可是謝觀下令,不准任何人進入。
如今的謝府,時間仿佛停在被誅門那一日。
「吱呀」一聲響,謝觀推門進去
母親和伯母都很喜歡花草,偌大的府邸里處處都有她們親自照料的花卉。她們總說花草最能顯出四季的樣子。四時種不同的花草,應景有朝氣。
而如今,整個庭院一片荒蕪。
謝觀走向百年齡的梧桐樹,在其下擺放的石桌旁坐下。他微眯著眼,從這個角度望向府門的方向。
過往在這裡生活的五年流水般浮現在眼前。印象最深的是歸家那一日。
謝觀閉上眼睛。
努力回憶了一下當時的自己。
那個陰鷙蒼白又孤僻的十四歲少年,突然一下子被一大群家人迎接。他向後退,眼神警惕陰暗。
謝觀始終記得那一刻,他心裡的不安。在他眼中,這些陌生的家人個個光鮮亮麗,而他是陰溝里的蛇鼠。
他最終變成了謝七郎,那個會被誇贊鮮衣怒馬君子如玉的謝七郎。
謝觀睜開眼睛,眼底一片清朗。
他已經不是那個努力當世家公子的謝七郎了,既然沒有人再會對他失望,他現在覺得當陰溝里的蛇鼠更爽。
謝觀起身回宮。乾霄宮裡,那隻碧綠的鸚鵡一口一個「暴君」地迎接他。
「說得好。」謝觀撒了鳥食獎賞它。
他就要當一個隨心所欲的暴君。
「驢肉宴可準備好了?」謝觀問。
魏學海立刻往前邁了下半補,畢恭畢敬地回:「回陛下,都準備好了,隨時傳喚。」
「送去坤雲宮。」謝觀灑下最後一捧鳥食。又走到架子前拉開抽屜,摸了一下裡面的那枚平安符,才去坤雲宮。
謝觀邁進坤雲宮,看見沈聆妤懶洋洋地坐在輪椅上小憩。謝觀皺眉:「你怎麼總是沒精神?」
「陛下。」沈聆妤睜開眼睛。她只喚這一聲,並不解釋謝觀的問話。
謝觀走進來,宮人們跟在其身後魚貫而入,手裡捧著食托。
謝觀拉開椅子坐下,冷眼看著一道道驢肉擺上桌。沈聆妤主動挪著輪椅湊過來。
月牙兒給沈聆妤遞筷子的時候,謝觀道:「先告訴你,這是驢肉。」
沈聆妤有些詫異地看向謝觀。她並非對驢肉忌口,謝觀之所以特意提一句,必是有別的原因。
「從沈府牽回來的驢。」<h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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