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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下穀雨將至,郊野的石榴樹已經抽了不少新芽。
到了唐姻家,宋昕正欲推開院門,手卻頓在半空,眉眼驟寒。
王晟也被院中攘攘的吵鬧聲引去了視線。
「唐四姑娘真是貴人多忘事,竟不記得我了麼?」
說話的是個五十上下,身影偏瘦,留著山羊鬍的男人。
瞧打扮,大概是個官員。
唐姻細細回憶了一番,的確沒有印象,壯著膽子道:「不論你是誰,都不能強闖民宅,若再不走,我便報官了。」
「報官?」男人冷笑道:「我是本縣縣尉張芝平,奉命來此搜查罪臣唐國公貪污弊政案的證據。」
張芝平……
唐姻的腦海中,忽然記起去年發生一件事。
去年三月中旬,唐國公攜妻女去青山湖野釣。
青山湖游鱗無數,水杉環繞,是少見的野釣聖地。而經營青山湖這一代水域的,是當地的幾個村子的淳樸村民。
唐國公本想著如往年一樣,在青山湖小住幾日後再回到唐國公府。誰知,卻碰上了幾個村的村民聯合起來向他狀告臨安縣縣令。
而當時的臨安縣縣令,便是張芝平。
張芝平身為縣令,卻仗勢欺人、攝威擅勢,壓榨、魚肉幾個村子的百姓。
唐國公將此事告知杭州知府,張芝平東窗事發後,便被抄了家產、削了官職。
唐姻覺著奇怪,張芝平不是被削官了嗎,為何又成了錢塘的縣尉?
唐姻質問道:「你們搜查便搜查,為何砸我家東西?你、你眼裡當真沒有王法嗎!」
「本官還要與你一個貪官污吏的女兒,講王法麼?」張芝平老狐狸般精明的眼睛上下打量著唐姻,陰仄仄道:「聽說你與蘇州宋氏退婚了?」
王嬤嬤不可思議地抬頭望著唐姻:「小姐,你……」
唐姻喉嚨一啞,對張芝平道:「這與你無關。」
「現在開始便有關了。」張芝平一步步逼近過來,低低的聲音裡帶著嘲弄的笑意:「明日我央人抬轎來接你去春月樓,憑你的姿色去春月樓典身賣命,做個頭牌大約也是易如反掌,將來伺候好榻上之賓,多賺些銀子,你母親就不必繼續淪落受苦了,唐四娘,如何啊?」
春月樓是杭州有名的銷金銷魂之地,多得是倚門賣笑,迎來送往的舞姬雛妓。
唐姻只覺得胸口湧起了陣陣寒意,往日的高門貴女何時受到過這般侮辱。
如今父親一朝失勢,過往那些牛鬼蛇神便全都現出獠牙,原形畢露了。
她忍著羞憤,明眸凝視著張芝平,定定道:「張芝平,你這般目無王法、逼良為娼,不怕引火燒身麼。」
張芝平一愣,旋即又笑了。
「怕又如何,不怕又如何?」他徐徐道:「唐四娘,你父親已是階下囚了,誰還能幫你?」
話落,張芝平便去擒唐姻的手腕兒。
疾風忽起,院中一片孤零零的椿樹的葉子無端墜入一陣漩渦。
一隻修長乾淨的手掌從張芝平身後探出,重重地捏在他的肩膀上。
骨節錯位的聲響清脆無比,張芝平肩上一痛,「哎呀」一聲,手臂瞬間脫臼似的垂了下來。
張芝平的手下見狀,猛地回頭,正欲發作,便見一個身姿清雅,卻目光凜冽的男子。
宋昕的眸中似乎冰封著極北之地的萬年寒冰。
他緩緩收回手,沉而緩的聲音里,透著說不出的威壓感:「唐四娘,也是你能叫的。」
在京師為官兩年,宋昕的身上充斥著一種令人不敢冒犯的氣息。
張芝平一時分辨不出宋昕的身份,不敢妄然行動,只好忍著肩上疼痛,問:「不知閣下何人,官府辦案,還請速速讓開!」
「大膽,你也敢讓我們大人讓開!你來此搜查唐國公的證據,我們大人為何不知道?」
說著,王晟將官印從懷裡掏出來,直直舉在張芝平面前。
張芝平看清官印後,不可思議地抬頭——此人,竟是內閣大學士,也是協助高大人主查江南貪污弊政案的欽差官員,宋昕。
他雖然沒見過宋昕,但宋昕的名字他不會不清楚。
萬歲爺親點的探花郎,短短兩年,從翰林院編修連升幾級,做到了內閣大學士的宋家三郎。
都說宋三郎是文人雅士、淡若清風,可是若沒些城府又如何在京師的天子腳下混得風生水起,引得幾位皇子求賢若渴?【看小說公眾號:玖橘推文】
張芝平立即換了一副嘴臉,躬身長拜道:「原來是宋大人,簡直是大水沖了龍王廟,既然如此,下官縣衙也還有事,便先回了。」
張芝平雖跋扈卻不愚笨,他知道京師天子腳下是個野雞都能變鳳凰的地兒,更何況是這位探花郎。
他給了手下小吏一個眼神,扶著肩膀,正打算溜之大吉,宋昕卻叫住了他。
「等等。」
張芝平一怔:「大人,還有何事吩咐下官?」
宋昕用指腹輕輕揉過玉扇的扇骨,臉上划過一絲從未有過的冷厲:「搜查令呢?」
張芝平脊背一寒,冷汗簌簌自額上冒了出來:「稟大人,下官出門著急,忘、忘了帶。」
王晟對上宋昕的眼神,上前一步,壓住了張芝平的肩膀,痛得張芝平連連求饒。
王晟不為所動,反而加重了手勁兒,厲聲道:「張大人無令搜查,該當何罪!」<h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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