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時間尚早,宋昕和王晟馬程很快,回到杭州府衙的時候,高大人還沒來。
一路上兩人趕馬不曾說話,到了府衙內後堂。
王晟淨了手,道:「大人,我去準備早膳。」
「不必了。」宋昕隨手拿起一道公文,「也不餓,中午一併吃。」
王晟點點頭,猶疑了好久,又開口:「大人,三日後,卑職該怎麼將唐四姑娘帶到大獄裡?」
宋昕面色如常:「按著唐四娘的身量去尋一套男子著裝,讓她扮作我的隨從。」
王晟掩蓋住吃驚,應了「是」。
他清楚,這世間沒什麼非黑即白的事,尤其久居官場,更是條條道道說不清楚的。
可是,在王晟眼裡,他家宋大人是個例外。
記得當年宋大人剛在京師伴駕時,宋家族裡的一位旁支親戚,曾向宋大人走關係謀求個一官半職,被宋大人嚴詞拒絕了,還藉由此事修書蘇州宋老爺。明令提出,今後宋氏族人不得有此敗壞風氣的行徑,由此看來宋大人為人是極其謹慎的。
後來聖上得知此事,還褒獎過他。自那之後,越發受寵。
如今未來侄媳家中落難,按照王晟對宋昕的了解,以宋大人獨善其身的性子,定然不會理睬此事,未曾想……
王晟覺得奇怪,他家宋大人,橫看豎看都不像是能做出這般冒險之事的人。
王晟為人忠心,忍不住勸誡:「孔雀愛羽,虎豹愛爪。大人,如今您為官端正,您要珍惜眼前。」
「這我自然清楚。」
「可是大人為何還……若是被旁人知曉,豈不是敗壞了大人志高清廉的高潔形象。」
所謂高潔,只是旁人所認為的他的姿態而已。
姿態而已,毫無用處。
而實際上,他愛惜羽翼,只是想讓羽翼豐滿,有朝一日振翅高飛,將他所願護住的一切藏在羽翼之下。
這才是他真正的治身之法。
宋昕撂下公文,帶好官帽朝門外走去,打算去前堂上職,到門口頓了頓步子,青色的官袍衣擺隨之一動。
他側過頭,臉上多了一份說不清、道不明的情緒:「我從未說過,自己是這種人。」
杭州的雨來得又急又密,天地瞬間朦朧不清,宋昕隱入細雨之中,身型影影綽綽。
王晟啞然,他家宋大人,還真是如這雨幕一般心思難料。
三日後,王晟如約來到唐姻那處。
天色還未放亮,明月朝陽齊齊掛於空中,一盛一弱,遙遙相望。
王嬤嬤給王晟開門,迅速將人放了進來。
唐姻早早就醒了,院子裡的幾個人,沒人睡得著。
她與王晟並未見過幾面,面面相覷,有些許陌生,但感謝是極為真誠的。
「王大人,辛苦您了。」
王晟搖頭,將帶來的男子衣物奉上:「姑娘哪裡話,要謝便謝宋大人,在下只是聽命行事。」王晟又拿出一小包瓶瓶罐罐,遞過去,「這次探視,不合規矩,大人怕出了紕漏,這一包,姑娘稍後打開便知道是何用意。」
唐姻接過小包,讓王嬤嬤招待王晟,自己領著香嵐一併進屋妝扮去了。
到了屋裡,唐姻打開那些瓶瓶罐罐,看出這是一些讓她喬裝打扮的易容之物。
唐姻聰慧,查看幾下便清楚了這些物件的用途、用法。
待到換了男子衣裳走出房門的時候,先前嬌滴滴的女兒家搖身一變成了一個皮膚偏黑、精神靈氣的小伙子。
王晟讚嘆,唐四娘的確心靈手巧。
不敢耽擱太久,唐國公夫人囑託唐姻幾句,唐姻便隨王晟進了城。
宋昕已經用過早膳,身姿端正地坐在驛站的客房裡。
王晟領唐四娘進來,宋昕抬眼一見來人,並未有其它表情。只是問:「用早膳了嗎?」
唐姻回答:「醒得早,知道今日辦事,不敢耽擱,吃過的。」
宋昕直接吩咐道:「等下不論如何,不可開口。」
唐姻自然清楚,應下了。
一行人到了杭州大獄,高大的圍牆徒增一抹肅穆,兩排威武的獄卒守在牢獄的入口處。
幾人走到大門查驗處,王晟十分自然的遞上去腰牌。
就算這些獄卒認識宋昕,也是要次次查驗腰牌的,這是規矩。
檢驗無誤後,獄卒放行,唐姻安分守己地、緊緊跟隨在宋昕身後,不敢遠出一步的距離。
行至無人處,宋昕頓住步子回頭:「不必緊張了,這裡已無其他人。」
唐姻險些撞到他身上,點點頭,向裡邊無盡的黑暗張望。
為了防止犯人逃脫,此處是挖建的地牢,進出只有一個口。也正因此,地牢內部並沒有獄卒把守。
才下了一層台階,她就察覺出地牢內的陰寒氣,也不知父親的腿是否受得住。
宋昕讓王晟守在入口附近,自己繼續帶她往裡走,很快到了唐國公的牢房。
牢房內不見天日,只有幾星火把發出微弱的光。
光暈之下,籠罩著一個蓬頭垢面的中年男人。
他蜷縮在稀疏的稻草上,一身污白的囚服下,輪廓顯得嶙峋。背心處那個大大的「囚」字,令唐姻心中酸楚異常。
「父親……」
唐姻試探地叫了一聲,那背影顫了顫,猶疑地回頭,露出疲憊憔悴的臉。<h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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