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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人的步履素來行得厲而疾,許是想著帳中人已歇了,行步間也便落了輕了些。
蕭淮止並未點燭火,摸著黑脫了外袍搭上屏風,便去了淨室之中,須臾後才出來,徑直掀了錦帳進去。
一切都輕聲得很。
臨睡之前,他漆黑的眼睛在沉夜裡逡巡了番身側女郎的側頰。
微光浮影間,瞥過她因暖熱而透紅的耳垂,與交領寢衣露出的一截修長雪頸。
三月的京都漸漸暖了起來。
便是夜裡,空氣中都透著濕熱溫度,讓人燥得慌。
蕭淮止壓著眉目間的煩躁,覆手摟住身側那截軟腰,隔著薄衫他指腹薄繭磨過凝脂般的細膚。
沒有如期而至的戰慄。
蕭淮止目光輕動,順著指骨挑開的一截衣角揉了把軟玉,倒也沒再有多地進展,只將人裹入懷中,闔了划過疲色的眼。
二人的呼吸平穩交織。
一重一淺地交錯著,子時過半,錦帳罅隙處偶有幾絲光線。
玉姝從黑暗裡睜開了眼,軍人覺淺且敏銳至極,尤其是她身側這位更甚。
裝睡使她忍得格外辛苦一些。
此刻她亦是不敢多有動作,只敢輕輕偷瞥了眼男人模糊的輪廓,烏鬢墨發垂散枕間,玉姝循著他輕滾的喉結處,看見了他枕下的東西。
柄端露出一角。
那是他隨身攜帶的青玉雕紋匕首。
玉姝眼睫顫顫,屏息凝著那截刀柄,側首之時,帳內傳出窸窣輕響,卻在這樣安靜的夜裡,這樣密閉狹小的里,格外刺耳。
白膩的額間都生了濕意,玉姝氣息極亂,生怕身旁之人此刻轉醒,以那雙幽深的眸捕她現行。
但她等了好半晌,身側一點動靜都無,氣息依舊勻速,慌亂惴惴的心總算安了幾分。
只那雙彎眉蹙著,因此刻,匕首就在枕下,人卻已然熟睡。
玉姝指尖都有些顫,觸到了他枕下那片冰涼。
纖指緩緩握住柄端,卻遲遲未抽,錦衾微浮的陰影將她整片面容都掩遮了去。
片刻之後,她縮回了手,側頸面向了里端。
——
是夜,崇明殿。
燈火照著半座宮殿,龍床前的明黃錦帳被金鉤掛起,皇帝面色懨懨地從床沿起身,一襲明黃色寢衣,髮髻半束,俊秀年輕的面龐在搖曳火樹下透出幾分陰戾。
而皇帝跟前弓腰候著兩名身著深藍宮裝的宦官。
皇帝眼瞼垂著,語調漫漫道:「宗齊,辦的事如何了?」
宗齊上前一步跪地叩首,十分端正,道:「回稟陛下,奴才已辦得周全。」
聞言,皇帝眼底淌過淡淡笑意,瞥了眼身前之人,道:「朕有你,當真是安心不少。」
魏康德躬身立在一側,垂首聽著二人談話,張唇躑躅著想要開口,每每都被宗齊先行堵了回去,他只得緘默。
過了半刻之後,皇帝這才想起他來,乜過他的身形,劍眉輕折,似有不虞之色,「魏康德,跟著朕這麼久了,何時能為朕多做些事兒?」
話中嫌棄毫不遮掩。
帝王跟前,饒是少年天子權勢旁落,魏康德的命到底是系在他手中的,他只得訕訕請罪。
皇帝冷哼起身,撣撣寢衣,宗齊也緊接著起身,腰背弓得極低為皇帝理平衣褶。
見他徑直越過魏康德,宗齊便繼續提及適才之事,謹慎道:「從德近日倒是時常在奴跟前,問詢著陛下康健呢。」
鎏金火樹燈台前的身形忽頓。
李承晏如玉般的面容隱入明滅燭影中,宗齊不敢窺聖顏,見他許久不語,便要轉投話鋒,他卻突然開了口:「宗齊,你說,侍二主的奴才,朕敢留下他嗎?」
他的目光投向火樹之中,卻令宗齊如芒刺背,額間淌過汗液,垂首間,他斂了眸光,順著他的話趕忙接道:「從德能為陛下辦事,是他的福氣。」
「嘖,舅舅要是生了氣,從德便去扛一扛罷。」
他說什麼,宗齊便連聲應著,只腰帶處沉甸甸的東西令他眉間生出幾縷煩思。
待皇帝吩咐完,窗外驟風獵獵,幾絲細風順勢而入,皇帝眉稍一提,忍不住掩唇咳了一聲。
撣平的寢衣前襟處頓生褶皺,他乜過一眼,很快厲色轉身,正逢魏康德躬身欲去闔窗,皇帝直接提腿踹過去。
殿中砰的一聲悶響。
魏康德跌跪在地,一聲也不敢吭,宗齊躑躅著該如何應對,便聽掀帳入榻的少年冷聲低吼道:「沒用的東西,滾出去!宗齊留下伺候朕。」
——
翌日辰時,幾名宮娥服侍著玉姝起身盥洗梳妝。
銀璫年歲小手也不怎麼巧,綰髮並不好看。
玉姝坐在妝奩台前,將髮髻拆散下來,殿門處走來兩名手巧的宮娥,徐徐走至她身後欠身福禮,便拿著台上的梳篦將她及腰青絲紛紛梳開。
銀璫瞧著她如綢般的烏髮,一時有些愧意,怯聲道:「是奴婢之錯,將娘子好看的頭髮給攪亂了……」
銅鏡里晃過女郎那張清艷嬌靨,密睫低垂間,玉姝想起小丫頭昨夜模樣,便道:「你既覺得錯了,那便罰你這幾日跟著她們好生學學綰髮。」
話音甫落,殿門方向便傳來嘩啦啦的珠簾碰撞聲。
聽著腳步聲,玉姝垂著眼也能猜出是誰,她不作聲色地將手中挑的一株紅輟寶石簪子往雲鬢間插。<h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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