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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的劍鋒之上淌著她未婚郎婿的血。
而現在,是李承晏,是他費心扶持的假皇帝,是從小至大一直喚他舅舅的孩子。
縱使他知道他養了一條會咬人的狗,但是他看著劍鋒之上洇暈開的血色。
臂彎處卻覺那道剜肉刮骨過的傷口在隱隱作痛。
「承晏,舅舅最後教你一次,別再做這般窩囊模樣。」
李承晏怔忡地抬眼,脖間劍鋒離他血肉遠了一星,而後,面前的男人起身為他讓出一片開闊的視野。
殿外是烏壓壓的鐵騎,而那火光照耀下,他看見了被溫棟樑等人跩壓跪地,踩住肩胛叩首的譚居望、張從南等人。
他身邊盡數心腹親信全被押解眼前。
吱剌聲響。
長刀割破張從南的脖頸,鮮血汩汩而落,濺了滿地。
吱剌再一聲。
溫棟樑沒有片刻停頓,只將那沾滿人血的大刀逐一割破那些人的脖頸。
「你可看清了?」他聲線極冷,側臉輪廓融在烈焰中。
李承晏不明白他的用意,他只漠然地看著那些人死去,而後轉頭看向蕭淮止,星目一轉,顫聲道:「晏兒看清了,晏兒再不會任人唯親了!舅舅……晏兒再不會如此了。」
他竭力地去保證。
靜默片刻,跟前的男人這才低眉,視線沉沉地瞥過李承晏此刻面上神情,俄而,他斂了目光,似輕嘆一息。
他什麼也沒說側過頭,修長分明的指骨緊了幾分力度,握住手中劍柄,鋒銳劍刃嘩啦一聲,徹底割斷少年脖間血肉筋脈。
「舅……舅!」李承晏睜圓星目,後知後覺地捂住滿是鮮血的脖。
「你一直都知道,你我從無血緣。」
他道出這個事實。
明黃龍袍沾滿鮮紅,少年喘著粗氣,喉間痛意錐骨,劍鋒一撤,他便蜷縮成一團,那雙眼睛瞬時變了神情,恨意瀰漫了瞳底睨著蕭淮止的袍角,「你……你敢殺……朕……」
他想問為何,卻再也沒有力氣吐出一個字。
可他分明心底也知曉為何,即便蕭淮止養了他這麼多年,可是他知道,蕭淮止遲早也會殺了他,就像他羽翼豐滿之時,也一定會殺了蕭淮止一樣。
此刻,他只能絕望地看見那人疏離冷淡的眉眼,看著他蜷縮瀕死的模樣,像極了看——一團腐爛的肉。
生命隨著淌出的鮮血一起到了盡頭。
少年瞪圓著眼,氣息已斷。
烈焰之中,映著那道頎長黑影,他的面容隱匿在焰光之下,袍角翻飛,長靴踏過腳下玉階,步履沉沉。
身後那具屍體縮在袖中的手,握著一柄匕首。
裴如青走上前,從他手中拿走這柄匕首。
他眼底微黯,斜覷了眼死去的少年,指腹摩挲著匕首上面的紋路,那是李承晏十歲時,蕭淮止親手為他刻的。
華章宮燈火璀璨。
待到朱紅宮牆外響起一陣陣肅踏的步伐聲,復又立定之時。
玉琳琅坐在窗牖前,將手中白玉棋子落至棋盤中,眼睫輕抬,撣平錦袖,起身走出了這座宮殿。
宮門頓開。
她目色沉靜至極地與門外之人交視。
「不曾想與大將軍再度相見,竟是兵刃相向。」
蕭淮止冷瞥過眼前的女人,鋒銳眉眼不見情緒,聲線森冷道:「你自不願與孤相見,你只想孤死在深淵之下。」
「孤總在想,這些年為何要將承晏扶上皇位,時至今日,孤才想明白,正統又如何,謀逆又如何?」
他蕭淮止這一生,若要論罪,已是罄竹難書,罪孽深重之人,何須再歸正途?
說至此,他眸色一凜,揮臂喝道:「拿下玉氏全族!」
宮門之外,烏泱泱的軍隊將整座華章宮包圍,蕭淮止提步從此處離去,溫棟樑緊隨其後,見他袖手稍抬,便又止步,凝著月光銀輝下那一抹頎長挺拔的黑影,漸漸消失在冗長宮道上。
他一路行至重華殿,清剿了皇帝一黨與玉氏一族,整座皇城都只剩下他的人。
行至廊蕪處,蕭淮止忽而頓了腳步,眼前寢殿燈火葳蕤,負在身後的指尖微蜷,衣袍革帶間,髮鬢眉梢里,無一不是充斥著血腥氣息。
吱呀聲打破闃寂長夜。
銀璫此刻推開門,瞧見了廊蕪暗處的那道長影。
她端著手中金盆微愕一息,反應過來後趕忙朝著那端福身作禮。
蕭淮止眉梢輕蹙,沉著面容走入深黃燭光里。
融融燭光為他深邃昳麗的面容鍍上一層柔和,默了息,他道:「如何?」
銀璫認真答:「回大將軍,醫官來過了,已給娘子調理過,只是受了幾分驚嚇,好好養著便無礙了。」
蕭淮止只道知道了,而後便提步去了側殿淨室。
夤夜闃靜,他換了一襲牙白寢衣,從廊間放輕腳步,推開殿門,踏入這間寢殿。
殿內熄了燭光,蕭淮止一向在黑夜裡也能視物清明,此刻他從容將殿門闔緊,一步步走向那張帳幔逶逶而垂的床榻。
帳內是她清淺均勻的呼吸聲。
也唯這女子,能令他稍許失算、無措了些。
須臾頓足,他透過眼前浮沉搖曳的絹紗帳幔,窺著裡面那道纖細側臥的小小身軀。
他想起上一回與她一同躺在榻間,壓著她小小身軀時,她漲紅了雙頰,烏鬢半濕雪頸,同他一遍遍地說著不行了,吞不下了。<h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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