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綠芙從未見她這般樣子,心底發緊,只隱隱猜測與早上大將軍砸門有關,隨即福身應是。
最終綠芙只得拿著桌上幾盒紫檀木描金寶匣,繞至床前為玉姝描妝梳發。
最後一點口脂抹好後,玉姝凝著綠芙手中那麵團鏡,指尖發顫地去攏自己脖下衣襟。
她早該想到的,蕭淮止就是個腦子有病的瘋子。
思及此,玉姝指尖驟蜷,掌心連著她搖曳心間一併生出陣痛。
此刻,門外傳來整齊的腳步聲,隨即外間響起叩門聲。
玉姝循聲望去,見門上映著幾道影子,黯了目光淡聲說了句進。
婢女們得到應聲,便輕推開房門,將手中各色金碟瓷碗放置簾外圓桌處,擺放好後,為首的婢女便朝著帘子走近幾步,與玉姝回話道:
「娘子,午膳已備好,奴婢們就在廊上候著,娘子只管吩咐。」
透過浮動的珠簾,玉姝看見了婢女微抬的面頰,目色平靜地點頭。
待人走後,綠芙側首覷過主子面色,「少主可要用膳?」
玉姝面色倒也顯得平靜,一雙烏亮的眼睛微微轉著,睇了眼圓桌上重疊的珍饈美饌,沉默片刻後,才見她從榻間起身,攥著絳紫色的緙絲披帛,步履徐緩地走向簾外。
冷靜過後,玉姝倒也想了明白。
饒是蕭淮止將她這般羞辱,但他昨夜那句話確然沒有說錯,是她主動求他的。
而如今,她所求之事,他尚未給出回音,玉姝不能就此放棄。
忍一忍,且忍一忍。
玉姝握著瓷勺,斂目嚼著碗中餐食,濃睫蓋住她眼帘下的情緒。
用完午膳,玉姝命綠芙朝外吩咐收拾桌子。
綠芙剛推開房門,玉姝掠過的目光忽而定在門外廊蕪處。
展目望去,整座照玉院站滿了身著鐵胄的將士。
玉姝朱唇微張,深吸一口氣後,便踏出房門,她冷冷睨過站在漢白玉台階下的幾名將士,「綠芙,今日照玉院中可是招刺客了?」
站在她身後的綠芙搖頭,「並未。」
「那為何需要動勞將軍們守著照玉院?」
清冷嗓音如玉石墜地。
整座院子倏然陷入沉寂之中,檐下將士垂目緘默地站著。
烏亮的眼眸轉過整條廊蕪,心底冷嗤一聲,蕭淮止是想以這樣的方式將她囚困住。
————
樞察院。
蕭淮止是一路策馬狂奔到的,方翻身下馬,將手中韁轡收好,便對上門口一雙意味深長的眼睛。
他抬目看向站在門口的裴如青,面色冷銳,不耐地開口:「何事?」
裴如青劍眉一挑,搖著摺扇便從石階上走下來,「聽聞你今日把剛回營的劉康罰了五十軍棍?」
蕭淮止冷瞥他一眼,沉步繞過他徑直走向大門。
二人一前一後走在前廳廊道間,四處守將見他走來紛紛垂首揖拳。
「劉康犯什麼事了,人剛回來,你就把他打一頓?」
走過前廳,見他緘默不答,眉眼之間是掩不住的戾,裴如青也便偃旗息鼓,轉了話鋒道:「劉康打了就算了,不過我倒是有事要給你說。」
「說。」
裴如青一噎,乜他一眼,才低聲道:「霍錚昨夜來信,已至江左。」
前方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隨即頓足,蕭淮止側目掠他一眼,嗓音淡漠道:「他可還說什麼?」
裴如青對上他的視線,倏爾彎唇輕笑道:「沒了。」
陡然間,視線轉冷,化為一道冰刃,朝著裴如青猛刺。
見要將人惹毛,裴如青便嘆一口氣,繼續道:「還有你生辰不是快到了嗎,皇帝想為你辦一場宮宴。」
聽是此事,蕭淮止心緒愈漸煩悶,腦中閃過晨間那抹冷色,微厲道:「滾。」
這一聲倒是將裴如青罵得微愣,他眉間微突,緊緊看著蕭淮止,已是很多年未曾見他這般表露情緒,從前便是起了殺心,也決計不會顯露出來。
裴如青陷入沉思中,恍然瞥過蕭淮止脖間一道齒痕,眼前頓明一切。
又是為了那個江左女郎,當真是個禍水。
日光斜斜照過金檐,光影浮動間,映住裴如青微冷眼瞳,似琥珀般折射過去,閃動後又掩住。
他沉默一瞬後,將扇子收回,雙袖合起揖身道:「滾了。」
這廂裴如青方提步要走,蕭淮止忽斂長睫,沉黑眸底微閃,又冷冷道:「回來。」
裴如青挑眉看他。
「轉告宮裡,不必大辦。」
「不是不想辦嗎?」裴如青斜睨他。
這句恍若戳中蕭淮止逆鱗一般,見他目光如刀。
待裴如青走後,蕭淮止長身佇立在廊蕪間,凝著院中一方池塘,幾尾鯉魚從水面撲出,後又沉下,如此反覆,卻始終挑不出那方小小池塘,只得困在其中。
池塘動靜漸漸小了,蕭淮止也便斂回目光。
方才他差點忘了,他的池塘里,也有一尾小魚正鬧脾氣,拱他的火。
——
及至掌燈時分,天穹似鍍上一層鴉青色的瓷釉,濃雲裹住了鐮月,廊蕪處掛著一排排風燈,隨著夜風打旋兒。
玉姝坐在窗台軟榻前,手中握卷,一刻過去,都不曾翻動。
直至一旁候著的綠芙將榻上小案上的冷茶換了一盞,玉姝才回過神來。<h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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