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玉姝唇瓣微張了下,話噎喉間,化為一縷輕嘆。
轉念又琢磨著,昨夜他竟當真這般老實地抱了自己一夜。
思緒漂浮間,枕邊人已轉醒。
深黑的眼如一湖幽潭,平靜之下卻是暗嘯欲來。
兩道視線一撞,玉姝濃睫翕張。
蕭淮止穠麗面容上劍眉微攏,許是方睡醒,聲音格外低沉:「怎麼醒了?」
就這般對望著彼此,好似他們不過醒在一個格外寧靜的晨間。
玉姝斂睫,對他難得溫聲:「嗯,天快亮了。」
落在她腰間的手稍頓,蕭淮止低聲應下,手臂從她身上移開。
沒再故意拖沓,也沒在與她周旋,真如他所言,不再強迫。
二人先後起身,蕭淮止將革帶系好,回首看她:「我去喚人備水。」
玉姝頷首,抱起衣裙走入屏風後。
房門頓開,廊廡灌入冷風,蕭淮止剛與門外屬下吩咐完,一道急促腳步聲噠噠而至。
他黑眸掃視過去,一眼便掠見牆角忽定的一抹鵝黃衣角。
下屬躬身退下,蕭淮止立在門前,好整以暇地等著她自投羅網。
蕭笛剛探出半顆腦袋,便對上一道凜冽視線。
兩道視線分毫不讓地凝著對方。
沉默間,灌風的廊廡外,霎時,一場大雪紛然而至。
上京每年隆冬都下雪,蕭笛對這些沒什麼興趣,瞧都不願瞧一眼,但男人身後飛掠一角雪色裙袂,蕭笛烏沉沉的眼睛登時雪亮,提著小短腿便朝門裡闖。
一副軟軟的嗓音往裡喚著:「娘親……」
玉姝正匍在床榻間往裡摸索昨夜掉落的簪子,甫一聽見這道聲音,她目色微忡地折身望去,門外風雪簌簌刮著,蕭笛雪頰通紅,烏眸浸淚,可憐巴巴地踮腳往裡望。
「阿娘……」
一聲接一聲,玉姝整顆心都快要喊化了。
指尖突地觸到一角尖銳,她抽出手將一頭青絲松松挽起,繼而提步上前,走向蕭笛,半蹲下身子,溫溫柔柔的與她平視。
蕭笛早慧,從未這般奶聲奶氣地求人要抱。
此刻,她張開兩條手臂,瓮聲瓮氣地跌進玉姝懷中,雙臂瞬時就掛在她脖間不動了。
「娘親,抱抱阿笛……」
一顆小腦袋埋在她身前磨蹭著,趁著玉姝拍背撫慰她時,蕭笛抬睫覷了眼蕭淮止。
廊道風雪卷著,玉姝摸著孩子身上不算厚實的小襖,趕忙將人抱起轉身走入屋中,懷中糰子有了阿娘愛護,此刻更是沒了骨頭般一直縮在她懷裡。
樓中小廝將熱水送來,玉姝盥洗,蕭笛便守在她腿邊望著,母女二人好似目光一刻也不能離開對方,你望我,我望你。
身後濯手的男人漆眸暗了暗,拿著棉巾將水漬擦乾。
「阿娘,疼……」
玉姝盥洗好轉身時,身後糰子正好撞上一側木柱,眼眶瞬時就紅透了,白乎乎的小手捂著額頭,滿臉委屈。
蕭淮止眉心猛地一跳,那柱子怕是擦都沒擦到她……
「蕭笛。」
正互相抱著的母女二人動作一頓,循聲看向語氣低沉的男人。
目光幾乎齊齊射來。
蕭淮止眉目冷沉著,睨著與他視線衝撞的糰子,警告道:「別累著你母親。」
重逢以來蕭淮止如何管束女兒的,玉姝一直看在眼底,此刻又聞他話中冷厲,玉姝細眉一蹙,低眸去察女兒神情。
「爹爹,阿笛知道錯了……」蕭笛頓時勾下頭,低低認錯。
玉姝心下不忍,抬首對上蕭淮止沉暗的眸,聲音泠泠:「阿笛還小,還望將軍有時多予她幾分耐心。」
話落,衣衽便被小手攥住,蕭笛挪著身子與她緊貼。
「娘親是不是不要阿笛了?」
面對孩子這樣的問題,玉姝哪裡能作出回答。
她說和離說得決絕,卻未來得及想起女兒,如今……
躊躇兩難間,廊間布膳的小廝叩響了房門。
青州酒樓自比不了上京的御廚,蕭笛自幼刁食,許多東西都是不吃的,此刻一家三口靜坐桌前,玉姝與蕭淮止便瞧著她用勺子將碗中已舀得所剩無幾……
一口都沒吃進肚子裡。
玉姝不忍責怪女兒,便將目光投向蕭淮止。
「不必管她,餓了便知錯了。」他淡聲。
對於蕭笛的這些行為,蕭淮止顯然是不慣著的,他自幼時為活命而勤學苦練,少時若犯一點錯,便會被李祁年罰至佛堂跪著,稍多錯幾處,動輒便是挨上一頓抽打。
這一路的艱辛,他深記心中。
但玉姝不同,她生於安樂世間,曾有父母疼愛,後有長姐庇佑,哪裡受過多少苦。
對於蕭笛,她自捨不得有半分苦楚。
蕭淮止並未察覺,低眸為她添菜,身旁半晌沒動靜,他才抬眼撞上玉姝此刻目光。
他微頓,沉聲應下:「我會對她耐心些。」
窗外簌雪紛落,暖意融融的屋內三人平靜地用完一頓早膳。
臨別在即,玉姝將斗篷繫上,蕭笛便坐在圓凳上支頤看她,「阿娘,外頭很冷,你繫緊一些。」
說著,她便跳下來,小腿噔噔跑到玉姝跟前,要她蹲下,自己便笨拙地為她將結打緊。
女兒窩著玉姝整顆心。
一時,她竟不知該如何分別,唇張了張,欲言又止,腦中一遍遍想著,她的那句是不是不要她了……<h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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