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都沒死,可是為什麼偏偏是他的妻子死了?
「既無法護她,那你們便都為孤的妻賠命罷。」
話音一落,天地一片死寂。
宮娥本被這樣的眼神盯得渾身發顫,愣了好半晌後即刻撲通跪地,眼淚溢滿臉龐,抽噎道:
「王爺饒命!是王妃……王妃將奴婢推出來的……她要奴婢救小娘子……奴婢眼睜睜……眼睜睜地看見那根柱子砸了下來……火真的起得太快了,又那樣大……奴婢沒有辦法,奴婢只能保下小娘子……」
宮娥說完,廊廡間的盡數宮人亦紛紛跪地痛哭求饒。
「帶下去。」
他垂下眼睫,眸底陰霾瀰漫。
耳邊是眾人撕裂般的求饒哭喊聲,蕭淮止沒有一絲動容,只平靜地看著懷中的女嬰,蜷起滲血的掌心,費力將她抱穩。
初生的嬰兒許是哭累了,被他這樣抱著,竟忽然不鬧了,一張小臉布滿薄紅。
那時在宿州,他想要一個孩子作為羈絆,將她困在身邊。
如今,他抱著他們的骨肉,可她還是走了。
這麼多年,這麼多年……
從少時江左雪中初遇,她如一輪明月照著他滿是泥垢的年少時光;
自他手握重權之後,
自他後來率軍出征,再度於江左曲水河畔遙遙見她一面之後,
自他處心積慮想要留她在身邊時……
那樣多的瞬間,蕭淮止,你為何沒能早早地發現,她根本不是你少時困頓的執念,
——你分明早已動情。
蕭淮止將孩子還回,雙臂垂落身側,他側首回望向那尊棺槨。
滿室白燭輝煌,他的妻子再也無法睜眼。
蕭淮止轉身,背對眾人,他用血肉猙獰的手掌用力地按住撕裂的心口,闔眼,一次又一次地用力呼吸。
「為何……」
為何,他總是留不住。
睜眸間,他怔怔地凝著滿目燭光,他只捨得離開她兩次。
可是偏偏是這兩次,令他心痛難捱……
第一回 ,是他行軍打仗時,再回來,是她洞房花燭夜;
第二回 ,他不過是下山一趟,再回來,竟是生離死別……
可是姝兒,這一次孤該怎麼辦,才能將你找回來。
你讓孤,該怎麼辦……
蕭淮止步履虛浮著,一步步轉身走向門外,他將懷中嬰兒遞給副將溫棟樑,徑直越過眾人。
剛走下台階,他往前趔趄一步。
玉琳琅轉身瞥過消失在廊角的一行宮人,她自知無法再勸,蕭淮止又在發瘋了。
她轉身看向襁褓中的孩子,而後輕聲道:
「李宗齊自上京逃走後,一直以來不見蹤跡,我在江左並無捉住此人,大將軍不妨仔細查一查這場大火是如何燒的。」
說完她側首望向身側的青年,「霍錚,我們走。」
檐下台階處的身影稍頓,蕭淮止抬手,沾血的指腹在腰間匕首上來回摩挲。
掠目而視,殘垣斷壁映入眼中,塵灰未散,耳畔似有軟語餘音拂來。
——「將軍,疼……」
頓然間,蕭淮止眼前一陣黑眩,於玉階往下直直栽倒下去。
作者有話說:
女兒沒死,蕭狗不守男徳,竟敢抱假屍體,該罵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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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:Adorable*girl 2瓶;
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,我會繼續努力的!
第74章
◎「朔風如解意。」◎
【074】。
——「郎君……」
——「大哥哥, 你受傷了。」
蕭淮止睜了睜眼,四下白茫茫的一片,他立在此處, 一襲牙白寢衣, 垂目便瞥見袖口鶴紋。
針線收得一般,鶴紋也繡得勉強。
但這是他們成婚後, 玉姝一針一線繡的, 他最常穿。
思此, 蕭淮止抬手去按心口,又猛地想起掌心傷口, 慌亂無措地又挪開,按下去的那處仍是白淨一片, 翻過掌心,他才徹底頓住。
竟沒有一絲傷口裂痕。
他抬眼張望四下, 刺目白光漸漸散去, 轉眼已化身為一片蒼茫雪野。
牙白寢衣轉而變為滿身泥污的襤褸布衣, 背脊一片火辣辣的痛意襲來,他匍匐在地, 黯濁眼珠直直地凝著一輛行過的華蓋富麗馬車。
這是大元三十五年,他竟重回了九年前。
十二月, 凜冬,驟雪紛紛。
他初見她的那日。
蕭淮止瞳孔閃過詫色,而後,他看見那輛馬車於前方停了下來,竹青色車帷翻動。
朔風陣陣, 織錦兔毛披風擦過雪地, 他拖著傷痛的身軀, 雪粒沾滿長睫,他於雪色中窺見面紗下的瓷白臉龐。
「大哥哥,你受傷了。」
玉姝小小的身子在他跟前半蹲下,溫熱軟乎的小手擦過他滿是凍瘡的手指。
他張了張唇,凍雪嗆了滿口,這一年,他狼狽至極,卑微至極,偏偏,遇見了玉姝。
「絮娘,他受傷了,救救他罷。」小姑娘那雙烏黑的眼眸直直地盯著他,卻絲毫沒有轉動。
蕭淮止怔了一瞬,心中頓生一個想法,他抬手去拂她的面紗,玉姝忽然開口,他動作停下,心跳極快。
「大哥哥,你很痛嗎?」
小姑娘張唇輕聲低語道。
蕭淮止心下一悵,原來這一年,她的眼睛竟看不見。<h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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