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整座殿內寂靜無聲,唯有眼前重重珠簾錦帳浮動的窸窣響動。
魏康德挑開簾幔,玉姝便跟上幾步。
二人止步於一扇彩繪鎏金屏風處,隔著薄紗,映出屏風後的一道挺拔身姿。
玉姝眸色微頓一息,側眸睇向魏康德,見他點頭,玉姝便雙手交握,於那人方位盈盈一拜,清靈嗓音擴在殿內。
「江左玉氏,拜見陛下。」
少頃,只聽屏風後傳來極輕的一道落筆聲。
「魏康德,將屏風撤了。」
裡頭的嗓音,分外清朗,帶有幾分少年蓬勃朝氣。
玉姝未敢抬眼,眼前掠過魏康德的宮袍,屏風很快被他撤走,沒了阻隔,玉姝只能隱約感覺頭頂一束影子正將她籠罩。
只一息,便又聽那位小陛下清潤語調。
「玉娘子舟車勞頓,快些起來看座罷。」
玉姝又是一福身,這才規矩應下,緩緩抬眼,終瞧清了新帝模樣。
少年一襲深緋冕服,墨發束起,劍眉星目,倒是俊美。
此刻,他一雙桃花眼泛笑,視線恰好與玉姝交錯。
新帝瞧她螓首低垂的模樣,不禁問道:「玉少主為何不敢看朕?」
玉姝朱唇微張,濃睫顫了一瞬,才答:「臣女不敢。」
「有何不敢?朕這江山都未坐穩,有何好怕的?」少年語調帶了幾分戲謔,倚著龍椅軟墊,抬睫睇她。
這般問題,倒是將玉姝問得頭皮發麻。
太過尖銳,一時她竟不知曉該如何作答……
許是見她未答,皇帝又淡淡喚了她一聲:
「玉少主?」
擱於雙/腿間的手不禁交搓起來,玉姝抿唇,睫羽翕動,柔聲道:
「陛下是天子,臣女不敢妄自揣度。」
聞言,皇帝目光掃過她細微動作,唇角微勾,輕啜了口熱茶。
倒是年歲太小,經不起他多加逗問,便已這般潰不成軍。
思及此,皇帝不禁覺得索然無味,只笑了笑,擺手道:「玉氏此番忠君之舉,朕看在眼中,聽聞少主日前曾遇河西水寇,大病一場,如今可痊癒了?」
玉姝點頭,「多謝陛下記掛,臣女已然大好。」
「即如此,今日晚膳,少主便留在宮中吧,今晚宮宴還望少主賞臉一聚。」
皇帝慢悠悠道,說完輕頓,又道:「朕還聽聞,是霍家軍救了少主?」
他的意圖原也是在乎霍氏與玉氏兩族關係……
玉姝不由得心底一宕,又點頭,「河西歸屬霍氏管轄,想來也是如此,臣女才有命入京面見陛下。」
她的嗓音輕柔而認真,眸光微抬,多了幾分憐弱之意。
皇帝看了片刻,驀地一笑:「既如此,魏康德,晚間便讓霍錚也來赴宴。」
立在簾帳後的魏康德得令趕忙應聲。
-
臨近正午,玉姝才從宣明殿出來。
魏康德緊跟在她身後,見她攜著綠芙要走,趕忙喚住了她。
「玉娘子留步!」
玉姝頓足,回首看向他,只見那年輕的宦官朝她微揖禮道:
「晚間奴才會派人來接娘子入長秋宮用膳,至於午間奴才便遣銀蝶帶娘子去攬月閣用膳,午後歇息也可在攬月閣。」
「娘子可覺得行?」
既已入宮,哪裡容她選擇,玉姝只點頭應下,臨走前,她忽的回眸看了一眼魏康德的方向,一時竟不知是不是錯覺。
自宮門至眼前,魏康德走路的步伐似與旁人有些不同。
綠芙正與宮娥銀蝶交涉完,這廂喚了她一聲,玉姝才將目光收回,由著宮人帶路,離開了宣明殿。
-
窗外飛雪已停了。
魏康德折返入殿回話,少帝長身玉立於窗前,眸色淡淡。
「回陛下,已安排妥帖了。」
一雙素白的手搭在窗沿邊,抹了一把細雪,待它消融在指腹,才側目睨向魏康德。
「霍錚可回京了?」
魏康德猛地察覺到皇帝目色戾意,趕忙跪伏在地,答:「回陛下,霍將軍確已回京。」
「回京了,」皇帝意味深長道:「朕卻收不到他的行蹤,莫不是他又跟在舅舅身旁?」
提及蕭淮止,魏康德便不敢再言了,只垂首聽著皇帝自說自話。
須臾後,皇帝倏地轉身,開口道:「即如此,不若今夜晚宴,讓舅舅也來罷,朕好久不曾見他了。」
這語氣,還頗帶了幾分懷念。
若不是魏康德陡然瞥見皇帝眸底那一星厲色,差點就要信了他們舅甥甚是親厚。
-
及至暮靄沉沉,宮樓四處點亮華燈千盞。
冗長夾道處,一行人正緩緩朝著長秋宮而行,朱牆之下,滿目輝煌。
宮女銀蝶提著宮燈將路照亮,綠芙則緊跟在主子身後。
幾人穿過這條夾道,方才瞧見了那高台處巍峨屹立的長秋宮。
夜路慢行,燭光搖曳,灑落一地碎星。
幾人走至道口時,銀蝶卻忽的頓足,玉姝挑眼看去,只見銀蝶垂首朝著前方一排黑甲士卒們揖禮一拜,模樣分外莊重。
玉姝撩眼掃過四周,卻見一排排宮人盡數如此揖禮。
她心中困惑,方斂回目光之際,卻陡然瞧見了那列軍人中,為首一道頎長高大的影子。
憧憧燈影下,勾勒出男人一個淺淡側影,他依舊著深色衣裳,暗紋藏於袖內,並不張揚,獨那周身氣場凜冽、冷厲。<h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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