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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出東街,玉姝行至巷口折角處,一輛藍蓬馬車停靠於一間酒樓門前,崔二今日著了一襲低調布衣,鬢髮微亂,臉上抹了一層泥,人顯得黝黑而不起眼,他抬眼便見玉姝身影,低首跳上馬車,揮著馬鞭,拍了兩下。
玉姝挪著步伐繞開人群,走至角落旁上了馬車。
同陵巷毗鄰東街,崔二駕著馬車一盞茶的功夫便已至巷口。
馬車緩緩停靠於巷中一戶府邸石獅前,一名布衫裝扮的中年男子早早便已候在此處,遠遠瞧見馬車駛來,男子便掀起笑容上前相迎。
玉姝扶著手邊木沿下了馬車,絹紗帷帽及至腰間,堪堪遮住少女的面容與小半身形,崔二將馬韁拴好,走至玉姝身後,與那男子說話:「李三,開門讓我家主人瞧瞧你這宅子。」
名喚李三的男子趕忙點頭,笑吟吟地躬身展臂迎著二人走上府門前的漢白玉石階,腰間一串銀匙晃得叮鐺響,走至門前,他將沉甸甸的鑰匙從腰間掏出,挑了挑,隨後轉動門前大鎖,將府門打開。
府門一開,映入眼帘的便是曲廊與庭院,幾處假山草木環繞庭中,曲廊呈黑漆沉木而制,玉姝隨著李三又往裡走,穿過月洞門,便是第一間正院,從正院的垂花門穿過,便是第二間偏院,玉姝細細看過房屋結構與簡單陳設,倒也算是滿意。
二進出的宅子,夠她與家僕們暫居京中一年了。
只需要一年,她便可以回到江左,過她的安生日子。
想到此處,玉姝眨了眨眼睫,這兩日張皇無措的心稍稍平定下來。
看完宅子,玉姝與崔二走出府門,她側首睇向李三,清了清嗓子,壓低原本的音色吩咐道:「便此處罷,你且算算需多少銀錢,稍後我會命人將銀票送來。」
李三這一路都不曾聽這女子說過一句話,本還摸不准她的心思,此刻一聽,登時喜笑顏開,躬著腰連連揖禮道:「貴人當真是眼光極好,這處宅子已是小人手下最好的一處,出行都很方便,與貴人亦是有緣,貴人若是要買,只需白銀三百兩。」
玉姝聞言頷首,價格於她而言並非什麼要緊事,思忖片刻後又問:「最快何時能搬進來?」
李三勾著頭,久未得到回答,原本又在思量自己是否喊高了價格,但此刻一聽,一雙渾濁的眼珠盯著地面轉了轉,窺向女郎裙裾下隱約可見的錦面鑲寶珠的繡鞋,他咽了口唾沫,試探著問:「敢問貴人,可是著急尋一住處?」
話一出,李三頓感面前女郎似有不虞,生怕此單黃了,又趕忙接話答:「貴人放心,簽了房契蓋了印章,便可入住,最快也就兩日左右。」
兩日。
玉姝心中暗自思琢一息 ,而後低恩了聲,便轉身攜著崔二一道回到馬車處。
看宅子的時間不能太久,若是與綠芙久未出成衣鋪,蕭府之人定會生疑,玉姝吩咐崔二快些回到東街巷口。
馬車駛離同陵巷,漸漸消失於眼底,李三忽而緩緩起身,白牆上一道矮短的影子漸漸拉長,斂了笑意,一張平凡至極的面容顯出幾分凶戾之色。
——
樞察院。
昏暗的暗室之中點了幾盞微茫的燭燈,四面被潮濕與黑暗籠罩著。
邢架台的面前擺著一張雕刻繁複蟒紋的沉木椅,男人高闊身形堪堪坐定椅面,昏暗燭光罩住他鋒銳輪廓,長眉斜飛入鬢,一雙狹長鳳目眼尾輕挑抬上,本是昳麗的面容在刀鋒銳光下平添幾分陰狠之色。
漆黑眼仁轉向邢台上的年輕男子,刀片在指尖轉動如飛,刃端似還殘著一縷深紅薄片,很快又隱入暗處。
蕭淮止長腿一抬,神態恣意地盯著眼前鬢髮垂了滿面的人,身上衣衫如同碎步蓋著,血跡斑斑,闃寂的暗室,只能聽見極弱極淺的嗚咽。
「主公,適才探子來報,說是玉少主……」溫棟樑邁著粗重步伐走入暗室,他目光落定在那邢台男子身上稍頓,餘光瞥到蕭淮止極銳的目光掃來,復又鎮聲繼續回話:「聽探子說,玉少主今日去了同陵巷,雖是與婢女換了衣裳與帷帽,但一眼還是認出了……」
蕭淮止叩動椅背的指骨頓了頓,長睫垂下,蓋住眸底神色,投下一片晦暗。
同陵巷。
一條滿是住宅的巷子。
一聲極低的嗤笑打破闃靜,蕭淮止掀睫,眸光流轉,唇角輕扯,笑意濃深。
終究還是被發現了。
不過幾日,她便想走。
蕭淮止眸色漸變,笑意僵在唇角,光影浮動間,照過他陰沉的眉宇,溫棟樑低眸窺見那一片,心底隨之一宕,再不敢言。
良久,才聽蕭淮止沉啞著嗓子說:「走了。」
溫棟樑再垂腰身,恭敬應下,隨即邁步走出暗室,二人一前一後走出樞察院行至馬車前時,溫棟樑翻身上馬,正要吩咐車夫入宮,卻聽深色車簾內傳來一道沉音。
「回別院。」
溫棟樑身形一滯,愣了兩息,反應過來後,勒緊馬韁應聲答道:「是,回杏水別院!」
他本是不想這般快的。
但是他的獵物都想著要跑了……
不乖的獵物,便只能放點血,讓她知曉後果為何。
他是該讓她付出一點代價了。
馬車搖搖駛過街巷,一刻鐘後,於別院門前停靠,溫棟樑翻身下馬垂首攜著數名將士立在門側,蕭淮止掀簾從車內邁步而下,玄黑長影站立門前,高大身形從旁看去猶如一座高山。<h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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