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穩婆見女子又有了勁頭,心下一喜:「大奶奶可別說這兒喪氣話,有我和沈女醫在,定會平平安安的。」
沈女醫冷靜應下:「醫者首要為人,胎兒在未出世前不能稱之為人,我自會保大奶奶。」
寶因得了沈子苓的話,放心點頭,藥效上來後,繼續跟隨著腹部的陣痛,再次發力。
...
不知何時,雪又開始落了。
痛喊聲斷斷續續傳出,聲嘶力竭。
在這雪天,也更涼人心。
男子一身織金雲獸紋的灰綠色圓袍,立在屋外,黑金鶴氅為他遮擋著風雪,眼也不眨的盯著窗紗,不知是否因此,才紅了眼眶。
...
屋內,雙手伸在女子身下的穩婆興奮喊道:「胎頭出來了。」
寶因像是有了奔頭,輕輕屈足作坐狀,又捱過兩次陣痛後,疼到發不出聲來的她已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從體內滑出。
很快便出了啼哭聲。
她展顏,是孩子。
同時老婦也在底下穩穩接住,利落拿過燙紅的剪子剪斷坎炁,隨後將胎兒遞給在旁邊的李婆子。
習慣的喊出一聲。
「報喜!」
待體內的胞衣出來後,沒了力氣的寶因也被扶下春凳,躺在暖榻上,半句話也說不出了,只隱隱能聽到穩婆報喜的聲音。
侍女也小心擦拭著她身子。
另一邊,李婆子看了眼胎兒的男女,拿絨布仔細裹好後,穩當的走出去,瞧見那個身肩落滿雪的男子,甫被驚到,腳下忙上前,低頭行禮:「賀喜大爺與大奶奶得了個女郎,戌末亥初出生,母子皆安。」
與男子報完平安,僕婦步入帳中,因不放心侍女,坐下後,親自用溫水將孩子身上的污穢洗淨。
林業綏提著的那口氣終於松下,唇角揚起弧度,開心又幸喜的笑著,眉眼也落滿慶幸二字。
在偏過頭去的瞬間,清淚落下。
半刻過去,幾個侍女先後出來,穩婆也拿著女子產出的胎衣緊跟其後,臉上是遮不住的喜色:「大爺,能進去了。」
林業綏怔了半晌,邊解鶴氅,邊往屋內走去。
女子脫去襖裙,換了乾淨寢衣,此時雙目輕合,平躺於榻上,許是剛剛才被侍奉著喝完了女醫所開的藥,血色漸漸恢復起來,雙頰白里透著淡紅。
他坐在榻邊,探手過去,想要觸碰,又生怕碰碎這尊玉人。
寶因早便察覺到腳步聲和身側的吐息,緩過力氣後,好奇睜眼,看到淚痕未乾的八尺男兒,抬手去摸,止不住的湧出兩行熱淚,順著眼角滑入雲鬢,她聲音也略有些嘶啞:「爺。」
林業綏輕嗯一聲,指腹揩過女子淚珠。
合上眼,寶因垂手,輕啟唇,說出一句聲弱到不可聞的話來:「我想聽道觀里的經文了。」
從雪地里行走回來的男子會心一笑,忘卻了腿腳冰涼的刺骨,起身去拾來經書,緩緩翻開後,一字一字的念出口,嗓音清朗,有如玉石之聲。
...
外面大雪飛揚,李婆子抱著洗淨的女郎入屋,本想進內室讓兩位主子也瞧瞧自個兒的孩子,誰知剛到內室門口,便聽到他們綏大爺清冷似神仙的聲音,而疲累的女子已安睡過去。
男子這會兒也正念到《三清寶誥》。
他說:「大悲大願,大聖大慈。」
作者有話說:
熬了個通宵,先睡了呼呼呼
——
[1]坼剖:類似剖腹產的意思。文獻來源——《史記·楚世家》:陸終生子六人,坼剖而產焉。
[2]「坐產」資料來源:隋代的《諸病源候論》、 宋代楊康侯《十產論》。
[3]坎炁(qi):臍帶。
[4]條狼氏:《周禮》官名。掌清除道路,驅避行人。
——
第64章 殘殺
窗外大雪紛飛, 宛似飄絮。
嬰兒的啼哭聲乍起,震落檐上一片雪,混雜其中,叫人分不清這雪是自天際而來還是自瓦檐而來。
乳母聞見哭聲, 先是伸手輕晃著搖車, 好一會兒過後, 見仍在哭, 便知是餓了,連忙彎腰抱起孩子, 去了旁邊屋裡。
穿過小小一段遊廊,走上幾步就到了門口帘子前, 恰好服侍更衣的侍女出來, 瞧見是奶姐兒的乳母, 又聽到那可憐見的哭聲,趕緊退到一旁,幫她打起帘子。
進到外間, 便見東廚的婆子在這兒擺飯食。
內室里, 女子正在洗面漱口。
乳母顧不得這些, 抱著懷裡的姐兒快步入內,湊近到女子跟前, 焦急道:「大奶奶, 大姐兒許是餓了,又得餵了。」
寶因眉頭早蹙起,孩子的哭聲叫她心裡亦是不安, 偏頭匆匆吐掉嘴裡的茶水, 拿帕子隨意沾去唇角水漬, 便迫切的解開外面棉襖衣帶, 再是內里的小襖,因漲.奶難受,未穿訶子,倒是便利了許多。
待兩件襖襟垂下,餵奶無阻後,她用侍女遞來的熱帕擦拭一番,隨後從乳母那兒抱過孩子,耐心餵乳著,原先那震天的嚎哭也漸漸止住了。
半盞茶的時間沒有,東廚的婆子也來說飯菜已擺好。
寶因垂頭看著自己懷胎十月誕下的孩子,眼睛竟哭得通紅,心疼的用指腹輕摸了下她眼皮,抬頭笑望著乳母:「媽媽先去吃些吧,你吃完,我也差不多餵好了。」
乳母欸了聲,轉身走去外間用飯,吃到一半,只覺冷風吹來。<h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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