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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起郗氏,寶因心裡又打起退堂鼓來,剛要搖頭嘆氣作罷。
林業綏思量了半會兒,將圍爐邊炙橘所沾染的塵灰拭去,順手遞給女子,淡淡道:「她要願意留下便留下,要心中實在不願,還惦念著那尼寺便順她的意,過了上元再將她送回去,你少得勞累。」
炙橘溫熱,果味兒也由熱氣散出。
寶因吃了瓣,莞爾點頭。
外間的林卻意在連續輸了幾局後,正在跟自己三姐撒嬌,以求金騾子不要離開荷包,實在贏不過,又進來拉自己嫂嫂出去幫忙打牌貼兒。
喧笑中,漏刻壺中的水亦在緩慢滴落。
守歲至三更,禁宮之中忽然發出撼天震地的響聲兒來,禁宮之後,緊著各坊各府也只聽見爆竹聲,猶如山崩地裂。
守歲至五更,東廚端來年餺飥吃了,這個歲便也算是守完了,林卻意早已瞌睡的不行,迷迷瞪瞪吃完就被媽媽帶著回東府的院子就睡了,林妙意也順道跟著一起回去了。
林衛罹和林衛隺亦睏倦不行,林業綏便免了他們今日的經學。
未出閣出仕的哥姐兒尚還有得睡,大人卻不得空閒。
天地家廟一祭完,林業綏拿濕帕子擦去指尖殘留的香灰,吩咐童官去西角門備好車後,徑直回了微明院去更衣。
寶因靠在暖榻的隱囊上,腿膝蓋了件裘雀衾,拿著要送林業綏那些同僚親朋的禮單摺子在瞧,聽見動靜,抬頭問道:「今兒是元日,爺這是要去哪裡?」
林業綏沉了半刻,語氣如常道:「我告假多日,官家嫌辦公怠慢,要我儘早處置完堆積的案宗。」
寶因這下也明白昨夜裡那舍人確實是額外說了些什麼,順手將摺子放在香几上,下榻去服侍男子穿官袍,心中卻不禁擔憂起來,何事能勞得除夕來吩咐,還元日就要去辦的。
上次的傷都已嚴重到吐血。
她側身拿過蹀躞帶,繞過男子的窄腰,眉頭微皺:「爺午時能回府嗎?還剩有幾副藥沒喝。」
林業綏聽出女子的擔憂,故戲謔道:「我傷好沒好,幼福應該知道才是。」
寶因抬頭嬌嗔了眼:「爺還好意思說。」
那夜行事時,她顧念著他的傷還未好全,想讓他動作慢些,誰知這人卻動的越發厲害,自己央求不知多少回,眼淚不知流了多少,最後氣得張嘴便是對著他肩頭咬了口。
林業綏眼中仍還有幾分愧意,抬手撫摩著女子冰涼的耳垂,事畢後,他哄了許久才好,後面幾次亦不敢再那樣。
他瞧著女子乏倦的明眸,囑咐了幾句:「忙完就在屋裡暖榻上先眠一會兒,那些瑣碎的事情便交由下人去辦,敢欺上瞞下的打殺即是。」
寶因拿了件黎色上添唐草紋的鶴氅遞給男子,解頤稱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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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業綏出了府後,另尋了小廝做馭夫,又再吩咐童官去了趟歸義坊的裴府。
裴爽抵達京兆府官署後,不敢有半分怠慢,快步往內史堂走去,自從昨日天台觀一見,他回府琢磨半宿,終是想通,與虎謀皮又如何,各自所持的道義不同又如何,只要最後能到達自己的目的便是好。
這是林內史昨日要告訴他的。
天氣陰沉之下,只見男子坐於圈椅中,神色亦不佳。
不知是出了何事。
他伸手整了整因著急出門而穿戴歪斜的官袍圓領,拱手作揖:「不知林內史是有何要事吩咐?」
林業綏屈指敲在扶手上,斂眸沉聲:「需儘快重審孫酆的案子。」
裴爽更是不明白,這件案子是去年所犯,擱置已近一年都無人問津,怎又突然急切起來:「為何林內史要如此著急重審孫酆的案子。」
林業綏噤聲,想起昨夜皇帝親派中書舍人來傳達的帝令。
冬至那日鄭彧入宮朝賀,因誕育五公主及七大王的賢淑妃出身他鄭氏,又值團圓的佳節,皇帝也特留他參加完天子家宴再行出宮。
家宴本一派和氣,可鄭彧卻說了句「官家與賢淑妃倒像是對民間夫妻,又有兒女繞膝之樂」。
再加之除夕夜,太子並未親自入宮賀祝,於酉時還殺了宮內幾名舍人宮侍,聽道是那幾個舍人在妄議太子的已逝生母哀獻皇后。
這件事迅速傳入禁宮,賢淑妃聞後,也只說了幾句太子不該在這時大開殺戒的話,誰知她話剛說完,便有舍人來報七大王在府中宴請八十歲老者,以此向天祈求皇帝長壽。
皇帝當時雖賞下七大王許多東西,又親諭怒斥太子不端,但心裡早被氣得不輕,他深覺太子性子不類自己,反是第七子最像自己,故平日喜愛第七子多過太子。
可皇帝對結髮妻子情深至極,聽到太子殺人的緣由,已恨不得連坐那幾個宮奴的家人。
賢淑妃和鄭彧的話在皇帝耳中自也是變了味,只覺是鄭氏貪心不足,後宮高位均被鄭氏女所占,竟還要皇后及太子之位。
氣盛之下,命他著手重審多年前鄭駙馬家暴公主致死一案,但此案過於厲害,總歸還是得先拿別的東西杵過,瞧瞧他們反應。
林業綏抬眼,像是故意要讓眼前人知道些什麼,忽笑道:「上有令,臣工又豈敢不遵?」
裴爽面上無驚,心中卻已翻起巨浪。
皇帝竟才是他所忠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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元日該前往同僚好友家拜年,只是林業綏有公務在身,沒法子去,寶因便只好按照禮數,吩咐小廝騎馬去這些人的府門外,連呼數聲後,留下一張名刺,告知名刺主人已前來拜過年。<h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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